1934年10月16日的黔东晨雾,浓得像化不开的墨。指挥部的桐油灯在风里摇晃,豆大的火苗把贺龙的影子投在墙上,忽明忽暗,像尊沉默的山神像。他指间的旱烟袋早已熄灭,铜锅上积着层黑垢,却仍被攥得发烫。军事地图用米糊贴在土墙上,黔东苏维埃特区根据地的轮廓被红铅笔圈了三道,椅子山、毛鸡岭这两个地名被红圈标得格外醒目,铅笔尖戳破的纸洞透着风,发出细碎的呜咽。
“冬生,你摸过毛鸡岭的石头没有?”贺龙突然开口,声音里带着烟草熏过的沙哑。卢冬生往前半步,军靴后跟在泥地上磕出闷响:“报告军长,上个月侦察时摸过,青石崖有七丈高,只有条能过单人的石缝。”他掌心的老茧在枪套上蹭了蹭,那处磨得发亮的皮革,是无数次紧急拔枪留下的印记。
贺龙把烟袋往桌角一磕,火星溅在《黔东防务图》上:“红七师二团守椅子山,三团扎毛鸡岭。告诉弟兄们,把刺刀磨亮些,石头缝里都要插上咱们的红旗——让敌人远远看见,就知道这是红军的地界。”他指尖重重砸在地图上,“记住,不是死守,是像钉子一样钉在那儿。”
关向应正用狼毫笔修改《坚壁清野动员令》,砚台里的墨汁被他咳的气浪震出涟漪。“各区苏维埃昨晚报来数字,”他把沾着墨的手指在裤腿上蹭了蹭,“已藏好粮食二百三十石,盐巴一千二百斤,连铁匠炉的风箱都拆去溶洞了。”他突然捂住嘴剧烈咳嗽,帕子揭开时,几点猩红落在“动员令”三个字上,像开了朵小小的血花。
“你的药呢?”贺龙劈手夺过他手里的笔,往砚台里一扔,墨汁溅了两人一身。关向应笑着推开他的手:“苗族老乡给的草药比啥都管用,敷在伤口上,火辣辣的才解痒。”他指的是上次突围时被流弹擦伤的肋骨,此刻正被粗布绷带勒得紧紧的。
贺龙没再说话,转身走向队列。晨雾从门缝里钻进来,在战士们的绑腿上凝成水珠。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的脸,最终停在陈伢子身上。这后生刚满十八,颧骨上那块月牙形的疤痕是小时候被马踢的,此刻在雾里看着,竟和自己左脸的疤痕有几分神似。“脱衣服。”贺龙解开自己的军装扣子,露出里面打了三层补丁的白衬衣,领口磨破的地方用蓝布条缝了朵歪歪扭扭的花——那是根据地的老婆婆给绣的。
陈伢子的手指抖得系不上扣子,粗布军装带着贺龙的体温,后背那块被硝烟熏黄的印记,正好罩住他瘦弱的脊梁。“军长,我……我不会您那样骂人。”他的声音比蚊子还小,却被贺龙的大手拍得一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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