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34年10月的梵净山,恰似一头隐匿于黔东大地的庞然大物,周身被浓稠如墨的夜色紧紧包裹。龙川河的河床之上,雾气氤氲升腾,顺着武陵山脉的蜿蜒褶皱,缓缓地渗透进原始森林。冷杉的每一片针叶,都挂着细碎的水珠,在那偶尔穿透云层的月光轻抚下,闪烁着碎银般的光芒。李达紧攥着那张被雨水泡得绵软的地图,指腹反复摩挲“梵净山”三字,红铅笔的圈画使得墨迹深深沁入纸背,仿若战士渗血的伤口,触目惊心。
身后传来枯枝折断的脆响,李达猛地转身,只见通信员小郑正手持刺刀,小心割下自己的绑腿,轻轻缠在战友渗血的脚踝上。这绑腿是出发前小郑母亲连夜赶制的,靛蓝土布上细密的针脚,满是母亲的牵挂,此刻却被暗红色血渍浸透,变得僵硬冰冷。“参谋长,王排长他......”小郑的声音戛然而止,尾音带着哽咽,在寂静山林中显得格外凄切。
李达缓缓蹲下,膝盖陷入厚厚的腐叶层,腐殖土的腥气混着草药的苦涩扑面而来,令人几欲作呕。王排长的裤管与伤口紧紧粘连,血痂凝结成坚硬的外壳,轻轻一碰,他额头便布满汗珠,脸色苍白如纸。“别管我......”他费力地想推开李达的手,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,“把地图......带出去......”
“闭嘴!”李达低声怒喝,旋即声音柔和下来,带着关切。他解下自己的水壶,将最后几滴水倒进王排长嘴里,看着这点珍贵的水在对方干涸的喉咙里艰难滚动,仿佛看到生命的希望在一点点消逝。这壶水是三天前从老乡家讨来的,苗族阿婆递葫芦瓢时,粗糙的手掌在他手背上反复摩挲,念叨着:“顺着溪水走,能看见星星的地方就有出路。”此刻,葫芦水壶内壁结着白碱,恰似谁撒下的一把盐巴,刺痛着李达的心。
队伍在凌晨悄悄钻进一片箭竹林,密集的竹竿相互摩擦,擦过枪身,发出沙沙声响,在死寂的山林里格外清晰,仿若命运敲响的倒计时钟声。走在最前面的侦察兵突然举手示意停下,李达拨开竹枝,只见两株合抱的老银杏树下,躺着一个蜷缩的身影。那是三营的司号员,一个年仅十五岁的江西娃,怀里紧紧抱着那把褪了色的铜号,号嘴被牙齿咬出深深凹痕,那是他对战斗的执着坚守。
“小张!”李达疾步上前,伸手探他的鼻息,指尖触到的皮肤冰凉,毫无温度。铜号的喇叭口沾着一块干硬的红薯皮,李达一眼认出,那是昨天分粮时自己亲手塞给他的半块烤红薯。这孩子总说要吹着号进贵阳城,去看看外面的世界,去为革命奏响胜利的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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