鞋底磨出了洞,里面垫着块蓝布,绣着个小小的"川"字。
有个独臂老兵,拄着拐杖,在石碑前慢慢走。他叫张铁山,泸州人,左手在忻口被炮弹炸没了,此刻用右臂夹着个油纸包,里面是炒花生和半瓶烧酒。他的草鞋在地上拖出"沙沙"的响,像在哼一首没调子的歌。
"陈满仓,"他停在一个名字前,用仅剩的右臂抚摸石碑,金粉沾在指尖,"郫县的娃,记得不?你娘给的腊肉,咱分着吃的,香得很。"他掏出花生,放在石碑前,"你娘让俺给你带的,说今年的花生脆,比你走时的还脆。"
往前走几步,是"李灶保"三个字,名字旁边刻着"自贡"。张铁山倒了点烧酒,洒在石碑前:"盐工兄弟,咱说好的,打完仗去你家吃盐菜,俺来了,你却不在。"酒渗进土里,冒出些小泡泡,像有人在底下应和。
他在"王敬书"的名字前站了很久,这三个字刻得格外俊,像文书自己写的。"王文书,"老兵笑了,眼里却有泪,"你给俺写的家书,俺婆娘收到了,说字比先生写得好。她让俺告诉你,娃会写字了,叫'王念战',念想的念,打仗的战。"
太阳升到头顶时,石碑前渐渐热闹起来。有个白发老太太,由孙女扶着,指着"李存厚"的名字哭:"三娃,奶奶来看你了,你娘去年走了,走时还念着你......"有个年轻人,捧着张泛黄的照片,照片上的士兵穿着军装,他对着石碑说:"爹,我考上军校了,像你一样,保家卫国。"
张铁山看着这些人,突然觉得石碑活了过来,上面的名字都变成了活生生的人——陈满仓在笑,露出豁了的门牙;李灶保举着陶罐,喊着"吃盐菜";王文书低头写着什么,笔尖在石碑上划出沙沙的响。
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,捧着束野菊花,问老兵:"爷爷,这些都是谁呀?"张铁山把她抱起来,指着石碑说:"都是咱四川的娃,他们去很远的地方,给咱守家呢。你看这名字,个个都硬得像石头,比峨眉山的石头还硬。"
如今,石碑上的金粉有些褪色了,名字被风雨磨得有些模糊,但每年清明,依旧有人来献花、摆腊肉、倒酒。有个老人总说:"这些名字会说话,你凑近了听,能听见锦江的水响,能听见雪地里的灶火,能听见战壕里的笔尖声——那是咱四川的魂,永远活着呢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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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吹过石碑,带着些微的烟火气,像那些远去的四川娃,在说:"看,这就是咱用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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