封冻的河流蜿蜒穿过,河床两侧是冬季枯黄却依旧密集的灌木丛。
“地图。”高顺声音低沉。亲兵立刻展开一张硝制过的粗糙羊皮地图。高顺的手指沿着他们走过的路线移动,最终重重地点在眼前这片谷地:“标注:野狐峪。口窄,腹阔,三面绝壁,中有冰河枯灌。”
他翻身下马,靴子踩在冻得坚硬的土地上,发出嘎吱声。他走到谷口最狭窄处,目测宽度,又蹲下身,抓起一把泥土仔细捻动,观察土质。冻土坚硬,混杂着碎石。
“若在此处,”高顺指着谷口两侧的山脊,“以铁弩营据守,强弓劲弩封锁谷口,便是万骑也难以一时冲开。”他转身,指向谷地深处,“胡骑若被引入谷中,其势必乱。三面山壁陡峭难攀,唯一的出口被堵死……”
他大步走向谷地中央的冰河,抽出腰间佩刀,用力向冰面凿去。冰屑飞溅,几下之后,刀尖触到了冰层下的淤泥。“冰层不厚,下有淤泥。”他眼中寒光一闪,“若在此处预设火油、硫磺之物,待敌骑深入,乱箭引燃……冰面碎裂,人马陷入泥淖……”
高顺站起身,环顾这巨大的、仿佛天然为杀戮而设的“口袋”。寒风卷过枯灌,发出呜咽般的声响,如同无数冤魂的低语。远处地平线上,代表北境烽燧的暗红色天光,彻夜未熄,如同大地永不愈合的伤口,映照着这片可能即将被鲜血浸透的土地。
“地势可用。”高顺的声音冷硬如铁,不带一丝波澜。他解下腰间一个皮质水囊,却不是饮酒,而是将囊中混合了朱砂的红色液体,仔细地、一道一道地涂抹在羊皮地图上野狐峪的位置。鲜红的线条,勾勒出胡骑的坟场轮廓。他收起地图,翻身上马,身影再次没入苍茫山色,继续在刀尖上丈量着生与死的距离,寻找着那处能让二十万骄狂胡骑有来无回的绝地。决战之地的轮廓,在他冰冷的目光与精准的丈量下,正一点点变得清晰。
寒夜孤灯,蹄下乾坤
许都北郊,试马场边缘,巨大的工棚在寒风中矗立。与城内武英殿的肃杀、北疆卫所的粗粝、白狼山下的冷硬截然不同,这里弥漫着炭火、热铁、油脂和汗水的混合气息,是另一种形式的战场。
工棚内炉火熊熊,驱不散深冬的寒意,却将人影拉长,扭曲地投射在挂满工具的原木墙壁上。热浪扭曲着空气,铁砧上火星四溅,叮叮当当的敲打声、风箱沉闷的喘息声、水流淬火的嗤啦声交织成一片,掩盖了棚外呼啸的风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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