复刻的“卍”字不到位,突然想起上周在老城区测绘时,那位坐在门槛上的老太太说的话:“小伙子,这门上的砖雕啊,每个转角都是照着辈辈人的手温磨出来的,机器刻的,没那股子活气。”
活气。这个词在钢筋混凝土的写字楼里显得如此不合时宜。他拿出手机,翻到存了三个月的邮件——那是他发给院长的《关于老城区建筑遗产活态保护的可行性报告》,至今没有回复。屏幕上方弹出新闻推送:“CBD二期拆迁工程今日启动,百年老字号‘荣宝斋’旧址被夷为平地。”
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。他转身冲下楼梯,推开写字楼旋转门的瞬间,正看见拆迁队的挖掘机像头钢铁巨兽,正将铲斗砸向老城区最后一片四合院的垂花门。雕花的木门楣在机械的碾压下碎成木屑,扬起的尘埃里,依稀能看见门墩石上模糊的牡丹纹样。
赵环疯了似的穿过警戒线,被保安拦住时,他指着远处正在倾倒的青砖堆喊:“那些砖!别混进建筑垃圾里!它们还能——”
“还能什么?”保安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,“碎砖烂瓦而已,小伙子别碍事。”
尘埃落定后,拆迁现场只剩下一片狼藉。赵环蹲在瓦砾堆前,像个考古学家般翻找着幸存的建筑碎片。钢筋裸露的断墙里嵌着半片琉璃瓦,颜色还保留着百年前的孔雀蓝;一块雕花的椽头被踩进泥里,莲花纹样的花瓣断了两瓣;他甚至找到半块带着榫卯凹槽的木构件,凹槽里还残留着陈年的桐油味。
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与废墟里的残垣断壁重叠在一起。当他的指尖触到一块埋在灰烬里的青砖时,忽然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。他用手掌拂去砖面上的浮灰,借着渐弱的天光,看见砖侧端面刻着一个模糊的“安”字。
那是个用凿子手工刻下的字,笔画边缘带着细微的崩裂,像是刻字人用力过猛留下的痕迹。赵环将青砖翻过来,发现背面有个不规则的凹痕,恰好能放进他的掌心。他忽然想起父亲说过,古代工匠会在砌墙的砖上刻下自己的姓氏或吉字,作为对居住者的隐秘祝福。
“安”。安宁,安居,安身立命。
这个字在冰冷的砖面上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。赵环将青砖贴在胸口,能感受到砖体残留的、来自白日阳光的温度。他想起设计养老院时坚持的“阳光走廊”,想起为保护香樟树修改的道路规划,想起那些被甲方红笔圈注“无用”的星芒投射点——此刻,所有被嘲讽为“理想主义”的坚持,都在这块刻着“安”字的古砖里找到了回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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