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稚语刺心·阿娘疑
晚膳的流光溢彩渐渐褪去,如同燃尽的锦缎,只留下一种繁华过后的沉滞。精致的碗碟撤去,花厅里弥漫着残羹冷炙的微微油腻气,混合着雪中春信尾调里松脂的沉稳暖意,莫名地让人有些倦怠。承瑞年幼,早被乳母半哄半抱着回了西厢歇息。灯火依旧通明,只是白日里的那股紧绷着的盛气,也跟着撤去席面的婢女们退走了大半,剩下一种空旷的热闹后的静,浮在灯火通明的厅堂里。
唯有云昭,大约是午后睡饱了觉,加之爹爹爽约,反像是憋着一股无处可撒的劲儿,精力格外地健旺起来。她像只春日里撞进花房的黄莺,在撤去主菜却尚未收拾利落的花厅中,绕着屏风、立柱、椅榻追逐嬉闹。几个尚在收拾碗盏的丫鬟被她带起的风扑得连连躲避,却又碍于规矩不敢出声,脸都憋红了。沈惊澜歪靠在窗边一张贵妃榻上,手里松松地拿着一卷《花间集》,目光却追随着女儿跳跃的身影,眼底带着浅淡的笑意和一丝掩不住的疲乏。那支价值不菲的碧玉簪压在发间,分量愈显清晰,沉沉地坠着思绪。
“昭儿,”她轻声唤道,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软绵,“仔细着些,看磕了碰了,摔着又是哭鼻子。”她刚伸手欲再招女儿近前,廊下已传来沉稳而清晰的步履声。管家周伯沉稳而不高不低的声音再度响起:“老爷回来了。”
光影微移。顾明章的身影出现在门槛处。他身上仍穿着暗紫色的大理寺官袍,金线绣的獬豸神兽在灯影下泛着冷硬的光泽。玉带束得极紧,显露出腰腹处隐约的贲张力量。那张惯常沉稳如潭水的俊朗面容,此刻毫不掩饰地布满了风尘仆仆的倦意。眼下有些乌青,薄唇紧抿着,透出一股从衙门卷宗和刁钻犯人口供中带回来的、深入骨髓的沉郁与凝重。踏入厅堂,他似乎费力地想把身上那层厚重公事的盔甲脱下,但眉宇间冰封的疲惫,却如浓雾般弥散不开。
“爹爹!”云昭像终于找到了发泄口,欢呼一声,炮弹似的冲了过去,小小的身子几乎挂在了顾明章刚卸下佩刀的腿上。顾明章被她撞得微微一晃,下意识地抬手扶住了女儿小小的肩头。沈惊澜也已起身,面上的疲色瞬间被精心准备的温婉柔笑取代。
“夫君回来了。”她迎上两步,自然而然地想要接过他手中那柄沾着尘土的长剑,“公事可还算顺遂?晚膳还温在厨房,可要用些?小厨房煨了参汤……” 她走近时,那温婉笑容下隐藏的关切如涓涓暖流。然而,空气里似乎渗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清气,仿佛初雪消融时裹挟着山野的气息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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