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生辰宴·玉簪温
暮春的余晖熔金般泼在丞相府高耸的朱漆门楣上,阶前两尊威严的石狮也浸透了温润的光泽。府内早已撤去了晚春时节稍显单薄的竹帘,代之以天水碧的轻纱帷幕,既让庭院草木的鲜灵生气透进来,又隔开了几分午后微醺的燥热。回廊曲径间,婢女们脚步放得极轻,如同水面上优雅掠过的鸟影,只留下薄胎细瓷碗碟碰撞时极细微的清响。空气里浮动着悠长的暗香,是沈惊澜亲手调制的雪中春信,前调是山寺雪巅腊梅的清冽,中调渐渐溢出绿萼梅的甘润,尾调竟还有一丝松针被日头晒暖后的沉厚,将这座煊赫府邸的雍容与女主人的不凡品味,无声地织入每一缕呼吸。
沈惊澜端坐在紫檀嵌螺钿妆台前,铜镜映出的容颜并非逼人眼目的艳光,而是精心描摹后的雅致端庄。远山眉被螺黛细细勾勒出恰到好处的弧度,既不失温婉,又蕴着不易察觉的定力。唇上只点了极淡的水红胭脂,如同初绽的樱花。两个一等丫鬟青萍和绿漪屏息凝神地伺候着。青萍手最稳,正执着镶嵌红宝的赤金凤簪,小心翼翼地替她固定在堆云髻的核心位置,一丝不苟。
“夫人,小厨房管事在外头候着,问今晚的膳单最后可要添减几样?”管家周伯沉稳的声音隔着珠帘响起,不高不低,正好能入耳。
沈惊澜目光未曾离开镜中,只温声道:“‘清蒸鲥鱼’的火候务必要紧贴着我昨儿吩咐的,多一分柴了,少一分腥气就显了。‘蟹肉石榴包’用的新摘的嫩芽葱白,只要顶心那截手指长的……鲜蘑得是晨露未干时采的。还有,那道‘玉带羹’,里头的火腿丝要切得比头发丝还细,汤清如白水才行。”声音不高,吐字极清,连羹汤的清澈程度都有了具象的刻度。
门外管事喏喏连声,每一步都落在沈惊澜的心上。她并非苛刻,只是这座京城第一等的门第里,一点颜色就能染出一大团墨。尤其今日是她的生辰宴,丈夫顾明章又是手握刑狱案卷、眼睫都挂着权柄分毫的大理寺正卿。宴上的体面,是她沈氏主母的脸面,亦是她身为相府嫡次女必须撑起的尊贵。
“娘亲!娘亲!爹爹回来给我们带糖人了么?”一声清脆如乳燕初啼般的欢叫由远及近,搅碎了一室沉静又暗藏紧张的空气。门帘子“哗啦”一响,一个穿着杏子黄遍地撒花小袄、扎着双丫髻的女童像颗圆润的明珠滚了进来,直直扑向沈惊澜膝下。后面跟着个五六岁的男孩,穿戴齐整,气质已显出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安静,规规矩矩地先躬身:“母亲安好。”正是嫡女顾云昭,嫡子顾承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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