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一章

卡住了什么话语，无法再继续说下去。玉组佩随之撞击在古老的箭楼上，发出一声碎裂的清脆响声，宛如心中破碎的誓言。“那些崽子，前日还在替我擦拭马鞍……”袁术的声音几乎消失在空旷的夜里，满是失落与无奈。

孙原将手中的残箭猛地掷入火盆，青焰瞬间腾起，火光如同破碎的星辰，在黑夜中闪烁。他看见袁术的眼中映出了那跳动的火光，仿佛一只被未燃尽的《太平清领书》中的火焰所吞噬的灵魂。那火光中，他看见了袁术从未显露过的脆弱与挣扎，那是从未被真正理清的迷茫与恐惧。

远处，传来了更夫沙哑的梆子声，与伤兵营内此起彼伏的呻吟混在一起，铺满了整座邺城的秋夜。孙原低下头，望着那渐渐吞噬残箭的火光，眼前的景象与心头的思绪渐渐交织成一张血色的网，将他们紧紧包围。这个夜晚，似乎承载了太多的伤痛与回忆，远远超出了他们曾经所能承受的极限。

孙原执壶的手顿在半空，琥珀色酒液在越窑青瓷樽里泛起涟漪。“怎会忘？“他瞥向袁术腰间玉带钩——那枚镂空螭龙纹在火光中流转着温润光泽，“公路兄跨着洛阳令尹进贡的象龙驹，马镫缠着七彩缂丝，倒比新娘的盖头还鲜亮。“

袁术喉间滚出闷雷般的笑声，震得铜灯灯芯爆出火星。“那时我总觉沙场是棋枰，敌我不过是黑白子。“他忽然扯开染血的织锦中衣，露出心口狰狞的箭疤，“直到七日前在阳平津——第一支冷箭擦着我耳畔飞过时，满耳都是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。“

郭嘉悄然退至廊下，典韦的铁戟在月光下泛起青霜。屋内，袁术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断角的玉韘，草屑混着血痂簌簌落下。“我躲在战车底看到个老卒，右臂被黄巾长矛洞穿，却用牙撕下衣襟裹伤继续冲杀。“他忽然抓起案上铜弩机，机括纹路深深陷进掌心，“后来我亲手斩下那个射冷箭的贼人，他瞪着我的眼神，和今日张白骑坠马时一模一样。“

孙原从漆匣取出块龟甲，甲骨裂纹蜿蜒如河。“公路兄可知，你我在雒阳论兵那日，我卜的正是坎为水卦。“他指尖抚过卦辞刻痕，烛火在“水洊至，习坎“的篆字上跳动，“当时只当是吉兆，如今想来……“

袁术猛地灌下整樽温酒，酒液顺着虬髯滴在犀皮甲胄上。“张白骑今日撤退时，我竟在他眼里看到了恐惧。“他忽然扯下鬓角焦糊的发辫，断发间缠着片黑山军的黄巾，“这帮腌臜泼才也学会怕了？七日前在阳平津，黄巾贼众推着冲车撞城时，那些裹着黄巾的脑袋，可比雨后的蛤蟆还密集！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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