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春的雨总带着股钻骨的凉,淅淅沥沥打在岐仁堂的青瓦上,溅起细碎的水花。堂内药香混着陈年木头的气息,在空气中漫散——东边药柜第三层的黑顺片泛着油润的光泽,是去年秋里从江油收来的附子,经盐水浸、姜汁煮、炭火烤,足足炮制了四十九天;对面格子里的干姜带着焦香,是本地老农用柴火慢烘的,皮皱肉厚,断面黄白如蜜;最上层的硫磺用棉纸包着,泛着淡淡的黄,是从山西运来的天然矿货,经豆腐同煮去了火气。
岐大夫坐在梨木诊桌后,指尖捻着本泛黄的《伤寒论》,书页上“少阴之为病,脉微细,但欲寐”一行字被红笔圈了三道。他鬓角带些霜白,鼻梁上架着副老花镜,镜片后的眼睛却亮得很,像能看透人骨缝里的寒气。
“吱呀”一声,木门被推开,带进股湿冷的风。来人裹着件洗得发白的工装,裤脚沾着泥点,是城西工地的老王。他刚进门就打了个寒颤,双手往袖管里缩:“岐大夫,您给瞧瞧,这身子像是揣了块冰,咋焐都不热。”
一、沉脉如冰,附子破寒
老王搓着手,在诊凳上坐下,椅子“吱呀”响了声。他五十出头,脸上刻着风霜,眼角的皱纹里还嵌着没洗干净的水泥灰。“前阵子连着下了三天雨,工地上没处躲,我淋了两回透心凉,打那以后就不对劲了。”他说着掀开裤腿,小腿皮肤干得像老树皮,摸上去凉得像块铁,“白天搬砖,腿沉得像灌了铅,走三步就得歇一步;晚上躺被窝,到后半夜脚还是冰的,起夜也勤,一晚上得跑三四趟茅房。”
岐大夫示意他伸手,三指轻轻搭在他腕脉上。指尖下的脉像条快冻僵的小蛇,又沉又细,稍一用力就没了踪影,半天才能摸到一下微弱的搏动。“再把舌头伸出来。”老王依言张口,舌面淡得几乎没血色,苔薄白,像蒙了层霜,舌边还有些齿痕——那是阳气虚得兜不住水湿的模样。
“《黄帝内经》说‘阳气者,若天与日,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’。”岐大夫收回手,指腹还留着脉管的凉意,“你这脉,沉细无力,是阳气连根虚了。阳气就像屋里的火塘,火旺了,全屋都暖;火灭了,四处都寒。你常年在露天干活,风吹日晒本就耗阳气,再淋两场冷雨,寒邪顺着毛孔往骨头缝里钻,把仅存的阳气压得抬不起头,可不就浑身发冷、手脚凉?”
老王皱起眉:“那咋还老起夜?”“肾主水,靠阳气蒸腾才能化气行水。”岐大夫拿起桌上的茶壶,往杯里倒了半杯凉水,“你看这凉水,没火煮就一直是凉的;肾里阳气不足,水液化不了,就只能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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