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夏的日头刚爬过砖窑厂的烟囱,黄师傅捂着腰钻进了岐仁堂。他开货车跑城乡专线十五年,帆布坐垫磨出了洞,裤腰上总别着个搪瓷缸,此刻那缸子随着他踉跄的脚步哐当响。诊室里弥漫着当归和艾叶的混合香气,他刚跨过门槛就疼得弯下腰,额头抵着药柜,指节把"岐仁堂"的木牌抠出了几道白痕。
"腰像被麻绳勒住,一阵紧过一阵。"黄师傅的声音发颤,后颈的汗把蓝布工装洇出深色的印子,"刚才在国道边歇脚,疼得差点滚下车。医院说腰里长了石头,大大小小十来颗,最大的像蚕豆,说我体虚,动不了刀子。"
岐大夫正用铜臼捣着砂仁,闻言放下杵子。他注意到黄师傅进门时先跺了跺沾着泥的胶鞋,裤脚还挂着草屑——准是从砖窑厂那边绕过来的,那边刚下过雨,低洼处积着水。再看他脸色,青白里透着灰,像蒙了层窑烟,嘴唇干裂却不爱喝水,说喝了肚子胀。
"解开衣裳我看看。"岐大夫的手指按在黄师傅腰眼上,刚一用力,对方就"哎哟"一声跳起来,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滴。"疼的时候牵连到小肚子不?"得到肯定的答复后,他又问,"撒尿时是不是尿线细,还滴滴答答的?"
黄师傅的女人从门外探进头来,手里攥着张揉皱的处方:"医院开的药,都是些利尿的,喝了就拉肚子,腰更疼了。"那处方上写着海金沙、金钱草之类,墨迹被汗水浸得发晕。
岐大夫翻开黄师傅的眼皮,眼白泛着青,再看舌苔,白腻得像刚熬的米浆,舌尖却有点红。最要紧的是脉象,沉得像探不到底的井,指下绵软无力,稍一用力就没了。"你这不是普通的砂石证。"他往煤炉里添了块煤,火苗舔着药壶底,"《黄帝内经》说'阳气者,精则养神,柔则养筋',你常年开货车,驾驶室里夏天吹空调,冬天漏风,腰脊总受风寒;又爱喝冰镇啤酒,吃凉拌菜,寒气都积在腰里了。"
"可这是石头啊!"黄师傅急了,"人家都说得利尿排石,您咋尽说些寒气?"
"你摸自己后腰。"岐大夫让他反手按腰眼,"是不是比别处凉?撒的尿是不是清长,像井水?"见黄师傅点头,他又说,"《伤寒论》里讲'少阴病,脉沉者,急温之,宜四逆汤'。你这是肾阳太虚,好比炉膛里没火,锅里的水烧不开,寒气结在腰里,就像冬天的水结成冰碴子,越积越大。光利尿,好比往冰上泼水,越泼越冻;得先把炉膛的火生起来,冰才能化。"
女人在一旁纳鞋底,针眼扎歪了都没察觉:"那您不用排石的药?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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