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城的春寒裹着细雪,太极殿的金砖被踩得泛着冷光。陈五站在丹墀第三阶,朝服下的鱼符硌着腰腹 —— 那是拓跋濬新赐的 “均田使” 鱼符,玄鸟尾羽的金漆在晨光里发暗,像块压秤的铁。他能听见身后御史台的韩大人咳嗽了一声,声线里带着昨夜翻查账册的疲惫;左边拓跋家的老臣拓跋济摸弄着朝珠,翡翠珠子在袖底发出细碎的响,像是在数什么心思。
“启奏陛下,” 窦荣的声音像浸了蜜的铜钟,从东首的汉臣班列里浮出来。这位新科的户部侍郎穿了件月白锦袍,金线绣的云纹在腰间翻卷,活像要把龙案前的御炉炭火都裹进袖里。他扶了扶腰间的羊脂玉牌,牌上 “窦氏盐坊” 四个小字被体温焐得发亮,“盐铁之利关乎国本。臣以为,当仿汉武旧制,设盐铁专营司,由内臣监管,杜绝私贩。”
陈五的手指在鱼符上摩挲。鱼符边缘的玄鸟喙部有处毛糙,是前日甜市铁匠阿铁亲手打磨时留下的 —— 那匠人非说 “官符得带点人间烟火气”。此刻这毛糙硌着指腹,让他想起甜市盐铺前排队的百姓:胡族老妇攥着铜钱数了三遍,汉家汉子把盐罐擦得锃亮,连高车商队的驼铃都裹着盐香。他喉结动了动,正欲开口,却见窦荣的目光扫过来,像片沾了水的丝绸,滑过他腰间的甜灯。
“窦大人说私贩乱价,” 陈五往前半步,玄色朝服的广袖扫过丹墀,“可臣前日在齐州,见官盐库里堆着半人高的盐包,封条上盖着‘窦氏’的朱印。百姓买盐得绕三道弯,先去窦家的米行买粮,再拿粮票换盐票,最后凭盐票去官铺 —— 这到底是私贩乱价,还是官商盘剥?”
殿内响起抽气声。陈五看见窦荣的耳垂瞬间涨红,像被人掐了把的番茄。这位窦侍郎的岳父是皇后的堂兄,上月刚把女儿送进掖庭当女官,此刻正攥着朝服下摆,指节泛白得像雪地里的枯枝。
“陈大人好大的胆子!” 西首的拓跋嵩跨前一步,皮裘上的狼头金扣撞出脆响。他是拓跋拔的亲侄子,新封的镇南将军,腰间悬着太武帝亲赐的 “破阵刀”,刀鞘上的血渍洗得发白,“齐州盐务是窦大人的妻舅在管,窦家世代忠良,岂容你信口雌黄?” 他转向龙案,“陛下,陈五推行均田令以来,处处与贵族作对,前日还把代郡拓跋家的草场文书烧了 —— 这是要拆大魏的根基!”
陈五的甜灯在袖中发烫。这灯是甜市百姓用麦粉和金砂捏的,阿月说 “灯亮着,甜就不会灭”。此刻金砂在灯身游走,聚成 “刃” 字,烫得他掌心发疼。他想起代郡牧民的血泪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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