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阿爸跪在雪地里,说拓跋家的牧正把他们的冬草场圈了养战马;小阿妹抱着冻僵的羊羔,睫毛上结着冰碴子,说 “阿娘的药引子,得去沙窝子挖”。
“拓跋大人说臣烧文书?” 陈五从袖中抽出半卷焦黑的纸页,“这是代郡草场的旧契,上面写着‘牧民共有’,可背面的私注是‘拓跋家占七成’。臣烧的不是文书,是压在牧民心口的石头!” 他把纸页举过头顶,焦灰簌簌落在金砖上,“陛下,均田令不是要夺贵族的地,是要让荒了的地长庄稼,饿了的人有饼吃 —— 可有人偏要把饼揣进自己的袖筒!”
龙案后的拓跋濬突然咳嗽起来。陈五看见少年皇帝的指节抵着唇,指缝里渗着血丝 —— 这是昨夜批折子到三更的老毛病了。他的目光扫过窦荣腰间的玉牌,又落在拓跋嵩的破阵刀上,最后停在陈五手里的焦契上,像团在灰里扒拉的火星。
“窦卿,” 拓跋濬的声音像浸了水的鼓,“陈卿说的齐州盐务,你可知情?”
窦荣 “扑通” 跪下,额头抵着砖缝:“陛下明鉴!臣妻舅是个实心眼的,许是下面的人办差不牢。臣愿领旨彻查,定还陛下一个清白!” 他的声音发颤,却带着股韧劲,“只是盐铁专营一事,确是为民生计 —— 如今私盐贩子勾结柔然,把盐巴换成战马,这等祸事,不得不防!”
“拓跋卿呢?” 拓跋濬转向拓跋嵩。
拓跋嵩单膝跪地,皮裘在地上拖出条痕:“代郡的事,是臣管教不严。臣愿回代郡,把草场重新分过!” 他的手按在破阵刀上,刀鞘与砖面摩擦出刺耳的响,“但陈五处处针对贵族,长此以往,恐寒了老臣们的心!”
陈五望着两人,突然想起前世在深圳,客户死不承认数据造假时的模样。他摸出甜灯,金砂在灯身流动,聚成 “证” 字 —— 光靠嘴说没用,得有铁证。
“陛下,” 陈五单膝跪地,额头触到冰凉的金砖,“臣愿领旨去齐州查盐场,去代郡查草场。带着玄甲卫,带着御史台的人,查他个水落石出!” 他抬头时,细雪从殿门飘进来,落在睫毛上,“若窦家、拓跋家清白,臣愿免冠谢罪;若有贪墨,还请陛下按律严惩!”
殿内静得能听见炭盆里火星爆裂的响。陈五看见崔浩在班列末尾微微颔首,老臣的胡须上沾着细雪,像朵开败的芦花;韩御史攥着朝笏的手青筋暴起,那是昨夜查账时磨的茧子。窦荣的玉牌在腰间撞出闷响,拓跋嵩的狼头扣蹭着皮裘,发出沙沙的摩擦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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