信我,明儿就去染坊试。” 顾老爷子的旱烟杆在桌上敲了三下。 顾承砚盯着那根油亮的烟杆,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烛芯噼啪响。 “试。” 两个字像块热铁,烫得顾承砚喉头发哽。 他猛地抬头,正撞进老爷子浑浊却发亮的眼睛里:“我顾家养的娃,就算从前混账,总该给个改的机会。”老爷子咳了两声,“明儿让若雪跟着你,她管账仔细。” “谢爷爷!”顾承砚攥紧账本,指节发白。 他看见二伯摔了茶盏起身,三婶拽着他的袖子嘀咕“老糊涂”,可那些声音都像隔了层毛玻璃——他听见自己胸腔里有团火“轰”地烧起来,烧穿了从前的荒唐,烧化了此刻的忐忑。 “散了吧。”老爷子挥了挥手,旱烟杆又缩进烟荷包里。
顾承砚抱着账本,怀着激动又紧张的心情往外走,后颈还能感觉到二伯那充满质疑的目光。他走到廊下,晚风卷着玉兰香扑过来,这才发现掌心全是汗,把草图边缘洇出了毛边。 “少东家。” 苏若雪的声音从转角传来。 她抱着个蓝布包袱,发梢还沾着账房的墨香:“我把染坊的钥匙带来了。”她抬眼,眼尾的薄红褪成淡粉,“爷爷让我跟着你,我……我把试染的染料单也列好了。” 顾承砚接过包袱,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背。 他低头,看见蓝布上压着张纸,是苏若雪的小楷:“低温染法需纯碱七斤,皂角粉三斤……” “明早去染坊。”他把包袱往怀里拢了拢,“先试十匹。” 苏若雪点头,发间的木簪晃了晃。 月光漫过她的肩,把两人的影子叠在青石板上,像两株并肩的竹。 顾承砚望着那影子,突然想起前晚在账房,苏若雪蹲在地上捡他摔碎的茶盏,碎瓷片扎进她指腹,血珠儿滴在青砖缝里,像朵小红梅。 “若雪。”他轻声说,“这次,我不会再让你捡东西了。” 苏若雪的睫毛颤了颤。 她没说话,只是把蓝布包袱又往他手里塞了塞。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,“咚——”的一声,惊起几尾夜鸟。 顾承砚望着染坊方向的灯火,攥紧了包袱——那里头不只有染料单,还有他和苏若雪的,顾家的,或许是整个上海滩绸庄的,新日子。
当染坊的砖地还沾着晨露时,带着一夜的期待与兴奋,顾承砚已经蹲在灶前添柴。 苏若雪抱着蓝布包袱跨进门,见他额角沾着草屑,粗布中衣被蒸汽洇湿了半片,倒像个真正的染坊学徒。 “少东家。”陈师傅叼着旱烟杆晃进来,铜烟锅在晨光里泛着冷光。 这位在顾家染坊做了三十年的老师傅把染缸敲得哐哐响,“您说的低温染法,昨儿夜里我跟几个老伙计合计了——五十度?这染出来的颜色怕不是风一吹就褪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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