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乞丐已经站起身,破碗揣进怀里,转身往外走。风雪灌进茶馆,掀起他破烂的衣角,露出后腰上块青黑色的疤,像片陈旧的胎记。“姓秦。”他头也不回地说,“右玉县的杂货铺,门板上画着个算盘。”
苏承宗追到门口时,老乞丐已经没入风雪里,只有那只空着的左眼方向,似乎还朝着他这边。来福跑出来:“掌柜的,这老头神神叨叨的,别是骗子。”
他望着风雪弥漫的官道,突然笑了笑:“不是骗子。”刚才老乞丐喝酒时,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第一节,有层极厚的茧子——那是常年打算盘磨出来的,跟账房先生手上的一模一样。
赶到右玉县时,已是腊月十七。县城不大,一条主街从南到北,两边的铺子大多关着门,只有北头有家杂货铺还开着,门板上果然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算盘。
苏承宗推门进去,铃铛“叮铃”响了一声。柜台后坐着个瞎眼老头,正用手摸着账本上的字——那账本是用牛皮纸做的,字是用针戳出来的盲文。听见动静,老头抬起头,右眼是个黑洞,左眼浑浊如旧。
“秦掌柜?”
老头没应声,摸索着从柜台下拿出个算盘,噼里啪啦打了起来。苏承宗听着那串珠算声,突然想起老乞丐在茶馆说的“胭脂写的字”,开口道:“咸丰九年三月,平遥协同庆代领的二十道潞盐引,是不是用胭脂混了朱砂写的?”
算盘声戛然而止。秦老头的左手猛地攥紧,指节发白:“你是谁?”
“隆昌号苏承宗,岳父是赵秉义。”
秦老头沉默了片刻,突然笑了,笑声里带着泪:“老赵没骗我,他说总有一天,会有人带着账册来找我。”他站起身,往内室走,“跟我来。”
内室的炕上铺着羊毛毡,秦老头从炕洞里掏出个铁皮盒子,打开后,里面是半本被虫蛀过的账册,封皮也是蓝布的,跟苏承宗那本能拼成完整的“盐引录”。“这是当年你岳父托我藏的。”他用手摸着账册,“上面记着谭宗浚他爹,怎么和常家合伙,把朝廷发的赈灾盐引,换成了私盐。”
苏承宗翻开两本拼在一起的账册,果然在中间那页,看见用胭脂写的小字:“每引扣银五两,分谭家三成,常家七成,余者打点巡盐御史。”字迹娟秀,是赵玉贞母亲的笔迹——原来岳父的妻子,竟也掺在这桩事里。
“杀虎口设卡的,是谭宗浚的小舅子,带着常家的死士。”秦老头的声音发颤,“他们不是要劫盐引,是要找这本账册。二十年前漕运那本账册,就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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