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草镇影
弘治三十六年九月,漠南的“牧马镇”被草原的秋霜染得发黄,镇外的牧草割得齐膝高,捆成垛的草堆像排沉默的山,风过时“呜呜”作响,像谁在远处吹箫。街口的老榆树叶落了大半,枝桠间挂着些风干的马奶酒囊,指甲碰一下,竟带着股醇烈——比盛夏的马汗更沉,像酿了整秋的浆,暖得人喉头发颤。
镇头的“通关”碑被秋阳晒得发白,碑座新嵌了块石板,刻着“汉蒙共牧”四个隶字,是阿砚亲笔写的,墨迹里还沾着点草原的沙——被露水浸得发亮。
谢明砚站在敖包旁的祭台边,长衫的袖口沾着点酥油,是刚从牧民帐里蹭的。他望着往来的驮队,后颈的汗毛透着爽:穿皮袍的牧人把马群赶得匀,马蹄踏过枯草的节奏,和靖边堡的练兵声一个样;戴毡帽的汉商在点药材,药箱上的铜锁擦得亮,和圣人庙的藏经锁差不多;连烧奶茶的妇人,都把铜壶架得稳,眼神里的熟稔像家人闲坐。
这月牧马镇来了支“新商队”,是江南来的丝绸商,带着春桃新绣的锦缎,上面绣着“草原春”的纹样,在互市上换了五十匹良马。宣府巡抚在镇东的马厩里,发现副新打的马鞍,鞍桥的雕花里嵌着点桃花纹,是春桃托人捎来的绣线——被马汗浸得发柔。此刻巡抚正蹲在马厩边,用布擦着鞍鞯,布上的桃花印子,是莲禾新染的颜料。
“先生,你闻这草。”莲禾凑过来,小手揣在皮袖里,鼻尖沾着点干草香,“不是盛夏的腥膻味,干爽里带着点甜,像把晒透的奶饼磨成了粉。”她往镇西的“毡坊”努嘴,声音轻得像落叶,“那老阿妈给汉商缝毡靴时,针脚里掺着点红绒,是通济渡的渡船绳拆的。牧村的小巴特尔说,他妹妹前天跟着汉商学绣桃花,今早把绣品挂在敖包上,风一吹,倒像真桃花落在了毡上。”
林羽靠在祭台的石柱上,靴底碾着块从草堆里捡的羊皮,上面绣着半朵莲,被人用黑线改成了狼头,是牧马镇特有的纹样——被秋阳晒得发硬。“这些牧人眼里的生分没了。”他往镇北的“学堂”瞥了眼,穿蒙袍的先生正教孩童写汉字,笔尖划过麻纸的沙沙声,和圣人庙的晨读声一模一样,“刚才听先生念叨,说‘阿虎托带的兵书译成了蒙文,牧人的孩子也学着讲汉话,往后就不会再弄错商路了’。”
镇里突然响起“咚”的梆子声,惊得天上的雁阵“嘎嘎”转向,翅膀扫过谢明砚的脸颊,带起阵凉意。莲禾突然指着远处的马群:“先生你看那马!”领头的白马鬃毛系着红绸,是春桃绣的桃花结——被风吹得飘展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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