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归劫
(一)新春风影
弘治三十五年二月,陕北的“靖边堡”被融雪浸得发软,新修的夯土墙泛着潮气,风过时“呜呜”作响,像谁在唱着小调。堡门前的老榆树根缝里,冒出点嫩黄的芽,指甲碰一下,竟带着股清冽的土腥气——比莲家宗祠的烟火味更鲜,像刚从地里钻出的春,润得人鼻尖发痒。
堡顶的“靖边”旗被暖风扯得舒展,旗杆新刷的桐油在阳光下发亮,旗角的补疤里,还沾着点沙砾,是烽燧堡旧墙的碎石——被新泥裹得严实。
谢明砚站在堡外的田埂上,鞋底沾着的春泥软得像棉絮。他望着堡里忙碌的兵卒,后颈的汗毛透着暖:穿新甲的哨探把腰刀挂在墙上,刀鞘的铜环擦得发亮,和赵校尉新配的一模一样;戴毡帽的百户在清点新到的火药,指尖划过硫磺块的轻响,和圣人庙书生翻书的节奏差不多;连送新粮的民夫,都把粮袋往仓里卸得从容,眼神里的踏实像守着粮仓的鼠。
这月靖边堡添了三户新人家,有从黑风寨迁来的流民、莲家旧园赎身的仆役、天坛坛场幸存的工匠,都在堡边盖了土坯房。榆林卫的赵校尉在堡后的菜园里,种下棵桃树,树苗的根须上还带着江南的湿泥,是春桃托人捎来的。此刻赵校尉正蹲在田埂上,用手捏着新土,指缝漏下的泥粒里,混着点麦种,是今年刚收的新粮。
“先生,你闻这风。”莲禾凑过来,小手攥着根柳条,鼻尖沾着点草芽香,“不是边塞该有的烈味,软和里带着点甜,像把冻了一冬的土地吹化了。”她往堡里的“新学堂”努嘴,声音脆得像冰凌化水,“那教书先生给孩童发课本时,书页上的墨迹还没干,我瞅着像阿砚新研的墨。邻村的老猎户说,他儿子去年在黑风寨当喽啰,今早来堡里应征杂役,手里的镰刀磨得雪亮,刀鞘却刻了个‘守’字。”
林羽靠在堡门的石柱上,靴底碾着块从菜园里捡的土块,里面裹着点草籽,用指尖捻开,竟露出点嫩芽,是江南带来的油菜种——被春风催得发胀。“这些兵卒眼神里有了活气。”他往堡内的“兵器坊”瞥了眼,穿布衣的铁匠正打制新箭,锤头落下的节奏,和烽燧堡旧百户验火石的轻重一模一样,“刚才听铁匠念叨,说‘阿虎的新弓快成了,木料用的是天坛柏树林的老根,硬得很’。”
堡内突然响起“咚”的开饭钟,惊得檐下的燕子“扑棱”飞起,翅膀扫过谢明砚的脸颊,带起阵暖意。莲禾突然指着堡墙的裂缝:“先生你看那草!”砖缝里钻出株沙棘苗,是去年劫后留下的种子,和烽燧堡外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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