·归尘劫
(一)残冬尘影
弘治三十五年正月,江南的“莲家宗祠”被融雪浸得发软,祠堂的木门朽得能透光,风过时“吱呀”作响,像谁在空屋里叹息。供桌的裂缝里嵌着些暗红的灰,指甲抠开一点,竟带着股香火燃尽的焦味——比天坛坛场的硫磺味更淡,像烧透的纸钱混着朽木,呛得人鼻腔发酸。
祠堂正中的“莲氏列祖”牌位蒙着层薄灰,牌位底座的缝隙里,露出个用刀刻的“莲”字,笔画浅得快磨平,刻痕里还沾着点白灰——和墙角漏下的墙皮,是同一种干燥的土腥气。
谢明砚站在祠堂外的石阶上,融雪顺着檐角滴在肩头,凉得像露水。他望着进祠堂的族人,后颈阵阵发松:穿素衣的老妪把牌位擦得发亮,抹布上的水渍里,漂着点金粉,是莲家伪玺上的残屑;戴孝帽的少年往香炉里插香,香灰落在地上的纹路,和黑风寨祭天的阵形一模一样;连扫地的仆妇,都把扫帚往门后放得轻缓,眼神里的疲惫像卸了重担的驴。
这月祠堂已经“清”了三回“余孽”,有掌坛的莲姑、守坛的祭司、藏坛的杂役,都捆在祠堂的柱子上。江南巡抚在供桌下的暗格里,摸到块褪色的令牌——是莲家主母的,牌上的麒麟缠莲纹被香火熏得发黑。此刻巡抚正坐在门槛上,用草茎剔着指甲缝里的灰,草茎上沾着点红漆,是祠堂梁柱上剥落的。
“先生,你闻这味。”莲禾凑过来,小手在风里甩着水珠,鼻尖沾着点泥土香,“不是祠堂该有的烟火味,清淡里带着点松快,像把陈年老账烧了后的空。”她往祠堂的“族谱阁”努嘴,声音轻得像融雪的滴声,“那族老给孩童发‘洗尘符’时,符纸边角卷着点毛边,我瞅着像黑风寨地牢里的草纸。邻村的阿婆说,她儿子前几年被裹进莲家作乱,今早族老来赔罪,送的米缸上还刻着‘莲’字,缸底却用白漆刷了个‘民’字。”
林羽靠在祠堂的柱子上,靴底碾着块从香炉里扒出的香根,上面结着层白霜,用指尖捻开,竟露出点木头纤维,是莲家旧园匾额的料子——被火熏得发脆。“这些族人眼神里没了狠劲。”他往祠堂的“忏悔簿”瞥了眼,穿青衫的账房正往上面写字,笔尖在纸上的停顿,和圣人庙书生批注的节奏一模一样,“刚才听账房念叨,说‘真少主早死在乱军里,替身被抓时还在哭,说自己是被拐来的孤儿’。”
祠堂突然响起“咚”的钟声,惊得檐下的麻雀“扑棱”飞起,翅膀扫过谢明砚的脸颊,带起阵暖风。莲禾突然笑出声,指尖指着供桌下的阴影:“先生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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