簌簌的霜雪自枝叶间抖落,融在他鬓边。
越过繁盛的花木,孟微之看到了江南树。
“好不好看?”
一场业火后的骤雨与逢春枯木,海上的星河夜悬与初元殿中悬滞的玉兰花都掠过眼前,密密匝匝地合入他无数个千年间的裂隙。空茫许久的眼前忽而有了图景,中有一人,言笑无羁,如此望过来——望向他。
指尖触击花叶的刹那,寒风冲荡,身侧生满野花的原野顿时又复为荒原。
他拨开枯草,走入其中。
“江南树。”
“我很喜欢。”孟微之望着他,认真道,“只是如此逆节律行事,多少会得到些果报。”
“你似乎很好奇那位江桐神君。”
“那我便同你说说,他是如何被‘逆天而行’四字戕害致死的。”
虫岭之战后,四处野火尚未熄灭。从万仞台望下去,点点赤红仍滚烫地缀在林表与山原。江桐站在台上,一身白衣被长风滚过,眼底映着宛若炼狱的苍茫虫岭,转而又带着万分错愕望向台上未散尽的雾气。
“此地交给你,你便是虫岭主神。”初元在千尺瀑下站定,抬手点向额头,“杀二神,战事了,平稳诸相乃是天地共主之职,你要学着做好。”
初元默然垂眼,只听他说:“我不要做什么天地共主,我要做便做江桐。”
初元那时想,干脆放手任他做罢。于是他抽身于虫岭之事,遥遥居于大罗天,垂眼坐观此间黎民纷争、人皇暴虐。他本以为江桐至多庇佑于小民,却未曾料到江桐居然引天火杀人皇,托梦于十二贤者,共持虫岭危局。
何况,为此事的是一位神君。
而之后的岁月又像是弹指一挥间。千年一瞬,江桐陨落,初元抱着那根枯木,忽而想起这是否就是所谓因果。神魂不动,花落不再,一切归元,两重因果都寂灭。
雪夜荒寺
“此事与江桐身死有何相关?”江南树问。
“他到底是个怎样的神明,竟叫你千年来念念不忘。”江南树在身后笑道,“我听成禄说他如何如何好,是真是假?”
“不晓得。”他道。
孟微之在雪中回身。隔着天地间的琼华,他看向江南树,不抱太多希望地问:“好了,你若没什么想问的,可否告诉我为何要引我来苍梧?”
“我想起我的执念了。”
分明从未忘记,却要在此时提起。
“你竟如此无聊,非要管这桩闲事不可么?”
生于天地间千万年,他习惯于诸事只需弹指一瞬,便也很轻易地许诺,要渡魔破执念、于绝处逢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