徒步到挹江门旁的浦口时,天色已经沉下去。大快云团的沉重的脚黏在宽阔的江面上,揉碎满江落日熔金。风不住地吹刮,渡轮黧黑的阴影漫上堤岸,昏沉如昔。
如今,却已是烽火坠城郭了。
“第36师。”那人敬礼道。
三弦(5)
李晏对着等消息从来都不予理睬。他依旧伏在掩护的城墙后,隔着火燎的尘土与硝烟装弹开枪。右腿已经麻木了,他甚至怀疑战后是不是要将它锯掉,以免疼痛盖过清醒。
“李晏,撤退!”葛菁从隔壁巷子探出身,冲他喊着,“你们第36师在挹江门,你犯不着”
但谁不是冲着死来的。
父亲说,天下为先。
“李晏,你给我撤,立刻!”好容易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,葛菁冲他吼道,“你在国民党暂驻,连中共上级的命令都不听了?你不是要送宋先生走吗?情报不是要请他带去武汉吗,你与他了吗?”
他过了平民安全区,借了俩装载车,往浦口一路蹬过去。平民安全区里有不少改易便服的惜命军人,他也不乐意去看,只顾抹着脸上的汗水与血水。
轮船鸣笛了,那声音长而凄厉。墨云仿佛在那一刹那聚拢,波纹由远处涌到港前。
李晏满身泥渍血汗,将装载车扔下,还未来得及向人交接那发报机,提了三弦就向舷梯那边一瘸一拐地走。宋希微见他,也不顾及身上厚重矜贵的大衣,大步跑起来,向他奔过去。
李晏将三弦给他,指了指琴箱,嘶哑着喉咙道:“战报在里面,先生到武汉后,我的组织会来取。”
死守。
宋希微顺着舷梯向上时,听见李晏在身后轻声地哼:“元嘉草草, 封狼居胥, 赢得仓皇北顾”
但他拎着三弦进了船舱,没再回头。
手里的三弦一声不响。
苏五爷坐在茶桌旁,瞅着宋希濂,想开口又只能扯嘴角,一句话也安慰不来。宋希微到武汉的第一个月里,兴许是水土不服,消瘦得快脱相,近日才补回来些。这不,才有了气力就数落他:“好啊,敢瞒我?敢情您就是来接那什么战报的?”
宋希微一顿,将那张薄纸拿过来,只看到寥寥几个落笔仓促的字。
盛世重逢他大爷。有本事,活着来见他啊。
那时,李晏与宋希微的一瞥峥嵘才能作数。
“我来找一把三弦。”他道,“给先生唱《蝶恋花》。”
20191125
吴迹在办公室里,和班主任老周不痛不痒地争了两道题,顺带着蹭了会暖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