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,沉沉地裹住老屋。窗外风声呜咽,带着旷野深处特有的凄惶,一下下撞在紧闭的窗棂上,听起来像是被困在外面不得其门的某种活物,在绝望地抓挠、嘶叫。
“颖啊……”母亲枯瘦的手指猛地攥紧了我的手腕,力道大得惊人,指尖冰凉,深深陷进我的皮肉里。她整个人裹在厚重的旧棉被里,只露出一张惊惧得近乎扭曲的脸,浑浊的眼珠在昏暗中疯狂转动,死死盯着空荡荡、黑黢黢的墙角,“那里……那里有东西……又来了……一直盯着我……你爹浑身湿透站在那里……他冷啊……他想拉我……”她喉咙里发出含混破碎的气音,身体筛糠似的抖着,仿佛随时会被那无形的“东西”攫取撕碎。
我的心被狠狠揪紧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寒意。“妈,没事,没人,那儿啥也没有。”我拍抚着她嶙峋的背脊,低声哄劝,声音却在死寂的黑暗里虚浮无力,连自己都说服不了。父亲百日刚过,在这座他耗尽力气亲手垒砌的老屋里,母亲夜夜惊魂,像惊弓之鸟,独处对她而言成了漫长的酷刑。墙角那面蒙尘的穿衣镜,在窗缝透入的微弱天光下,映出我们母女俩模糊扭曲的影子,竟也像是潜伏的鬼魅。母亲低哑的喘息和窗外风的呜咽纠缠在一起,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。
“吱呀——”沉重的大门被推开的声音刺破了死寂,一道微弱摇曳的手电光柱,艰难地划开浓重的黑暗。大哥略显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,高大的轮廓带来一丝莫名的安稳。他身后跟着大嫂,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风霜和掩饰不住的疲惫,手里还拎着沉重的铺盖卷。
“妈,”大哥的声音低沉,透着一种疲惫不堪的沙哑,像被岁月磨砺粗糙的砂纸,“我们来了。”他没多说一个字,那简单的四个字却像是投入泥潭的石子,瞬间搅动了屋内的压抑空气。
母亲紧绷得像拉满弓弦的身体骤然松弛下来,那只枯槁的手终于放开了我的手腕,转而死死抓住大哥粗糙厚实的手掌,仿佛那是惊涛骇浪中唯一的浮木。浑浊的泪水无声地冲开她脸上深刻的皱纹沟壑。“好……好……”她反复念叨着,声音颤巍巍的,充满了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卑微感激。大哥没说什么,只是用另一只大手笨拙却坚定地用袖口擦去母亲脸上的泪痕,动作有些生硬,却带着一种沉默的山一般的依靠力量。
大嫂放下铺盖卷,摸索着点燃了桌上那半截快要燃尽的蜡烛。昏黄的光晕在墙上跳动,将我们一家人的影子拉扯得巨大而扭曲,如同幢幢鬼影。她默默走到里间,开始熟练地整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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