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上柳梢,夜已经很深了。
但还是有人醒着。
是窑子里的姐们、赌坊里的疯子、春闺中的思妇,还是无家可归的浪子?
他成功地找到了一家客栈。
床不算太硬。
他睁着眼,并没有睡着,他在想傍晚的事。
夜很寂静。
也允许很多仇恨在心里更深地扎根、更快地生长。
是清晨起来,发现全家人一夜被害死的嘶喊和绝望?是在烈日下,日复一日练习拔剑、挥剑的血汗和痛苦?是跟乞丐打架、跟野狗抢食的冬天?是晕倒在垃圾堆里,被大雪掩埋,差点冻死的早晨?
那时的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,就是杀光所有沈家的人!
血泡破了会愈合,愈合后会再长,反复几次,终会长出茧子。
那个自己父亲如亲兄弟一样对他,他却反过来害死唐家满门的畜牲,黑雨楼楼主沈飞泓!
这时,他又毫无征兆地想到了她。
他想到她温暖的呼吸,她说:“阿煜……你一定要帮我杀掉那些人,帮、帮我杀了沈飞泓。”
是不是因为,爱和恨本来就是两种相似的情感?
就在这时,客栈的窗棂突然响动起来。
红雾帮的信鸽。
韩已北向洪湖,庄亦念久居。
唐煜轻轻拈着纸条,又慢慢地、充满柔情地看了一遍,然后抬手将它扔进了火炉。
唐煜又觉得自己没那么疲惫了。
他望着明月。
此时,月光下,长街上,走着一个人。
曾小白迎着风,摇摇晃晃地走着,一边走,一边喝着一只葫芦里的酒。
这话跟白天他对唐煜说的类似。
那个人站在一团黑夜里,闻言冷笑起来:“要杀就杀,我不想听放屁。”
那人又讥笑道:“能听到曾小白这样的评价,在下真是倍感荣幸。”
他声音越说越小,好像是被风吹散了一样。
曾小白道:“可惜杀你的人给得银子太多,而我最近又没吃过几顿饱饭……人在江湖,身不由己呀——张大侠。”
他的身手如鬼魅,他的刀法诡异而清厉,淡青色的刀光闪了三下,一声刀剑碰撞的声音后,刀就没入了那人的胸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