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晓得,眼前的遭遇,是布政使和按察使,在给她下马威。
水老太经营水氏织造期间,水氏多向织造局势力偏靠,陆栖月掌舵期间,则比较的向衙门偏,待到水图南全权接手水氏织造,则与两方关系都一般。
水氏织造每年,会借着给朝廷生产售卖丝绸的名义,为织造局的总管太监,和政法二位衙门老爷,各提供两万匹上等丝绸,但四月发水,官老爷趁火打劫,要水图南多给他们提供五万匹丝绸。
承宣布政使史泰第,是个口蜜腹剑的人,他寻常不会和人翻脸,唯喜欢落井下石,下得人永世不得翻身。他不会体谅水氏织造的难处,这不,生丝出现巨大缺口,史泰第落井下石的机会就来了。
“这位差爷,”她在屋门口,唤住门房值班的中年差役,暗暗往他手里塞上碎银,“敢问衙门的茅厕在哪处?”
走不让走,留又没法好好留,进退两难。
水图南心里已做出最坏的打算,今日既被传来,她怕是轻易走不出这三部衙门了。
不多时,又有两位官员被传走,水图南追出门几步,悄悄拉住传话的差役,塞碎银子塞得异常熟练:“劳请差爷带个话,就说水氏织造水图南,已等候良久。”
衙门官差讲话,从不会讲“肯定”“保证”之类确凿的词句,官老爷讲话做事永远模糊,永远给自己留条退路。
她哎呦一声,捂着鼻梁后退两步,撞得眼前阵阵发黑。
这位于大人哪里能没事,被水图南大力撞到下唇,下唇又硌在牙齿上,疼得睁不开眼,接过油纸包摆手,半晌没讲出话来。
猛然听见有女子的声音,年轻的于大人表情痛苦地看过来,须臾,捂着嘴别扭问:“水图南?”
“呐,”这位于大人官话讲得非常标准,把手里油纸包递过来,可能被撞的下唇还在疼,说话闷闷的,“你家里让给你带的吃食,他们在门口。”
“于大人,”隻当水图南是病急乱投医,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了,浅浅欠身道:“小民已在此等候两个时辰,不知您可否晓得,衙门里何处可更衣?”
诺大的三部衙门,厨房有厨娘,女牢有女卒,浆洗处全是妇人,又怎会没有女茅厕,只是茅厕离衙门口有些远而已。
不多时,水图南找过来,厨房灶台前,于大人正在小心翼翼地喝着碗里最后两口粥,油灯下,于大人的下唇,明晃晃被撞肿。
于大人嘴里还有粥,没说话,摆了下手。
于大人没说话,抱着凉帽,笑容满面地摆手辞别厨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