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开始的时候,在他的脑海之中,最先浮现出来的那份托词,是“东山再起”——如同一汪碧滢滢的泡沫,浮在海潮浪尖上,映着一转烁金的阳光,流光溢彩地闪耀着,脆弱,空虚,一击即溃,却足够好看,仿佛只要一惯地占上这些口头的便宜,使用着徒有其表的夸耀与诡辩,便能够死撑起那点所剩无几的面子,让自己不堪的失败,显得不那么无力而苍白似的。
如果说,这场突如其来的无端磨难——当然,也可以换个说法,使用那些备受青睐的、更具正面含义的词语,譬如必然途经的九九八十一难,成大事者共有的历练和磋磨——作为敲打年轻人的当头一棒,究竟带给了他什么,除去可预见的贫穷问题,以及随之而来的一系列麻烦,便只剩下了一种堪称顿悟的醍醐,一份仿佛浸在寒冬腊月的冰水里的自知之明。
郁昌如此想着,以一以贯之的、刻薄而嘲弄的口吻,满不在乎地,将一柄闪烁着雪亮寒光的利刃扎进了自己的胸膛。
某种意义上,囿于适应环境的天性,仅仅依靠一点微不足道的涟漪,人就能轻易变节,仿佛一只见风使舵的猕猴,于香蕉和水源的两难抉择之下,毅然决然地爬回树干,陷入一场食不果腹的睡眠。
第一次的,他对这种狂热的人生追求,生出了类似怠懒的情绪,原因多样,既有破罐子破摔的心灰意冷,也有两相权衡之后的妥协与退缩,就像古往今来的所有失意之人那样,面对着陡然降低的自我期许,不得不被迫改弦更张,寄情别处。
这是个复杂的论题,要是执意往下深究,就算搬空整座市图书馆,从今往后不理世事、埋头苦干,誓要于浩如烟海的哲学着作中求真问道,恐怕也得不出什么创新性的结果。
你愿意跟我走吗?
他想说,我们去别的地方吧。卖掉老房子,再加上公积金贷款,在物价不那么高的城市,也能换来一套新的住所,干净、明亮、整洁,不会有刷满牛皮藓广告的斑驳墙体,不会有充斥着消防隐患的逼仄楼道,不会有隔叁差五就停电短路的老旧灯泡,不会有打开窗户就能闻见的飞尘和尾气,更不会有深更半夜扰民的邻居,对此置若罔闻的物业,任凭哭闹与咒骂响彻整个小区。
是的,只要妹妹还在身边,一切都无所谓,仍然有回寰的余地,即使往日种种已成灰烬,那些大富大贵、地位显赫的妄念,到了如今,都成为了独木桥另一边的某种危险的幻象,虎视眈眈,心存险恶,咧着盛气凌人的血盆大口,只待他浑浑噩噩地踏上那根朽木,跌进黑魃魃的万丈深渊;即使他日复一日地消沉下去,头脑愈发麻木,像个被戳破漏气的扁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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