殡仪馆的白菊还沾着晨露,寒气顺着林阳的裤脚往上爬。他站在保险公司楼下的台阶上,手里攥着那张崭新的银行卡,塑料边缘被掌心的汗浸得发潮。屏幕上的".00"像道刺眼的光,晃得他睁不开眼。父亲早上把卡塞给他时,手掌上还带着大港炼油厂车间的机油味,指腹的老茧蹭过他的手腕,"就差这最后一单了,投进去能帮你保住工作。你爷爷一辈子省吃俭用,这钱是他自己的退休工资攒的,放着也是放着,投保险不算糟践。"
林阳望着楼里透出的暖光,玻璃幕墙上映出自己模糊的影子,西装外套还是入职时买的打折款,袖口已经磨得起毛。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,"刘主管"三个字在屏幕上跳得扎眼。
"林阳!"电话那头的声音裹着电流的杂音,像根铁丝刮过耳膜,"今天都二十七号了,你那三单就差最后一单!临门一脚的事儿,别掉链子!"背景里传来同事敲击键盘的嗒嗒声,夹杂着打印机工作的嗡鸣,"下礼拜一就是一月底,实习期一到,你以为公司还能留你?你前两个月没开单,一分钱没拿到,这个月再黄了,喝西北风去?"
林阳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门上,凉意顺着皮肤往骨头缝里钻。他张了张嘴,想说这钱是爷爷的退休工资,是老人从牙缝里省出来的,可话到喉咙口全堵成了硬块。三个月前入职时,培训课上的讲师说"保险是传递责任的工具",现在他却要用爷爷的养老钱来填业绩的窟窿。前两个月跑断了腿,客户资料记满了三个笔记本,月底工资卡上却始终是零,母亲打电话问起,他只能说"公司统一发,还没到账",挂了电话就躲在楼梯间啃干面包。
"我知道了,主管。"他的声音发飘,像被风吹得摇晃的晾衣绳。
"知道就赶紧办!"刘主管的语气软了些,带着点施舍般的关切,"我也是为你好。你姥姥家大表姐那单教育基金,你妈那单重疾险,做得多漂亮?就差这最后一单,转正了就能有底薪,提成也高,总比你现在一分钱没有强。"
挂了电话,林阳摸出烟盒,里面只剩最后一根烟。他蹲在花坛边点燃,尼古丁呛得他喉咙发紧。烟圈散开的瞬间,他看见地上有片干枯的梧桐叶,边缘卷得像爷爷常穿的那件旧棉袄。小时候他总见爷爷对着存折叹气,说"这点退休工资得省着花",床头柜的铁盒子里,整整齐齐码着一沓沓毛票,爷爷说"攒着给阳阳娶媳妇"。前两个月他没钱交房租,爷爷偷偷往他包里塞了个布包,打开全是零钱,现在才明白,那都是老人从菜钱里抠出来的退休工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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