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身上的机油味,像团化不开的乌云,泡在洗衣盆里沉甸甸的。
初三那年,妈妈调到了油罐清洗站。林阳学会了在做饭时分出一半心思听门外的动静:听楼梯拐角的脚步声是不是“咚咚咚”稳当,听钥匙插进门锁时有没有“咔嗒咔嗒”打颤,听父亲进门后是先扶着墙喊“阳阳”,还是直接栽倒在沙发上。有次煮面条时,他刚把青菜丢进锅里,就听见楼道里传来“咚”的闷响——冲出去时,父亲正坐在台阶上,额头磕出的血顺着眉毛往下淌,手里还攥着没喝完的玻璃瓶,标签被磨得只剩“二锅”两个字。
“爸,我扶您。”他蹲下身,触到父亲掌心的茧——比去年又粗了些,却在碰到他手腕时忽然缩了缩:“别碰,爸身上有油。”温热的血滴在他校服袖口,混着锅里面条的麦香,让他想起小学三年级,父亲背他去医院时,身上只有淡淡的肥皂味。妈妈回来时,他正用温水给父亲擦脸,看见母亲工装裤上的油渣沾到了床单,却没像往常那样骂,只是叹了口气:“阳阳切的葱花,比你爸年轻时强多了。”
现在36岁的林阳站在自家厨房,天然气灶的蓝火舔着锅底,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。橱柜深处藏着块旧木板——是当年的那块案板,边缘的铁皮早已锈穿,却还留着他初一那年切土豆时留下的深浅不一的刀痕。深的那道,是第一次切到指甲时的慌;浅的那道,是学会打鸡蛋时的颤;还有一道歪歪扭扭的弧线,是初二那年父亲醉倒在楼梯间,他慌乱中把菜刀摔在案板上划出的印。
锅里的油热了,他撒下葱花,听着“刺啦”的声响,忽然想起初中四年的每个夜晚——煤球炉的火芯在黑暗里明明灭灭,案板上摆着切好的土豆丝,旁边是给父亲留的醒酒汤,碗沿压着张字条:“少喝点,汤在锅里温着”。那些被油烟熏黄的日子,那些贴着防盗门听动静的深夜,那些混着酒气与饭香的晨昏,早已在时光里凝成了独特的印记——刻在案板的刀痕里,刻在掌心的薄茧里,更刻在每个“怕爸爸进不来门”的忐忑里。
关火前,他往菜里撒了半勺盐——是妈妈当年教的量,不多不少,刚好能盖住生活的涩,又能尝出藏在烟火气里的甜。窗外的路灯亮了,他忽然听见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,下意识地往门口望了眼——不是父亲带着酒气的踉跄,而是妻子接孩子放学回来的脚步声,轻快,安稳,像极了他年少时无数次盼着的,父亲能稳稳当当说“阳阳,爸没喝多”的那个瞬间。
案板上的菜刀还在发着微光,刀刃映着厨房暖黄的灯。林阳忽然懂了:那些在煤球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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