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嬿婉端坐于紫檀嵌螺钿书案前,素手拈一管羊毫小楷,凝神走笔素笺之上。澜翠捧一盏新沏碧螺春,悄置案角,垂手侍立,眼波微转,瞥见笺上墨痕宛然,不觉曼声吟道:
“墙角数枝梅,凌寒独自开。遥知不是雪,为有暗香来。”
春婵闻言,眉眼弯弯,抿唇笑道:“主儿今日好兴致,这字越发进益了。自打从养心殿回来,奴婢瞧着主儿眉宇间都舒展了,想是心中畅快。”
魏嬿婉唇畔微噙笑意,搁笔,纤指拂过温润的秘色越瓯,啜一口香茗:“是啊,与皇后娘娘一席话,心中盘算,如拨云见日,添了几分清明,故稍觉松快。”目光落回诗笺,指尖虚点‘墙角数枝梅’数字,问澜翠、春婵:“你们观此诗,可知其意?”
澜翠趋前道:“奴婢愚钝,但知咏梅佳句,赞其凌寒独放,清芬暗送。”春婵亦颔首称是。
“不错,”魏嬿婉一笑,轻点二人鼻尖,“书没白读,我也没白教,甚好。”
她复道:“世人多赞梅之高洁,凌霜傲雪,有铮铮铁骨。我思来想去,却觉得,这等清高孤傲,却非人人担得起,亦非人人都该去担。”
“这啊…本是钟鸣鼎食、朱门绣户里养出的富贵闲情,是‘有’之后的‘不争’。唯有权柄在握,富贵泼天,方有那闲情逸致去讲究什么‘宁可枝头抱香死’,去标榜那份不容折辱的‘气节’。”
“而这份清高,若落在寻常巷陌、蓬门荜户之人身上…譬如卖女葬父之穷儒,枵腹犹论圣贤;三餐不继之寒门,死守不合时宜之旧规。人愈贫贱无依,愈视此‘尊严’如天,死死攥握,犹溺者攀草。为何?盖除却此点心气,囊中已空,再无长物。然则,在这世间,活着,比那点一时意气的高低重要千百倍!”
她抬眸,目光灼然,逡巡二人:“是以,今日我要教你们。忍得一时之辱,吞得锥心之痛,方能蛰伏待时,成就大业。待你一朝登极,俯瞰尘寰,昔日之‘辱’,自有人粉饰雕琢,化为‘卧薪尝胆’、‘忍辱负重’之佳话,成世人称颂之‘坚韧’。故,真尊严,不在片刻争锋,而在你终立何地。若一味空守此无用自尊,不审时度势,不能屈伸,直如画地为牢,徒惹人哂,岂非至愚?”
魏嬿婉复望梅花诗:“皇后娘娘一番话,倒让我对娴妃从前那些厌恶嫌隙,如今细品,竟也生出两分旁的滋味来。她的那份心气,确乎是难得的。这深宫之中,多少人如那凌云彻一般,早早便认了命,随波逐流,浑浑噩噩,只求苟且,最终无声无息地烂在了泥淖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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