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受控制地,从他那双曾经洞悉世事的深潭之眼中,无声地滚落。
——
车轮辘辘,碾过洛阳通往长安的官道。深秋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,从车帘的缝隙钻入,吹动着车壁悬挂的油灯火苗,光影在车厢内剧烈地晃动、跳跃。
车厢内,子墨闭目靠坐着。
郭况那张瞬间枯槁绝望的脸,那双充满滔天恨意与哀求的眼睛,以及那句冰冷如刀的“刘疆…薨逝…”,如同无形的毒蛇,缠绕在他的心头,啃噬着他的神经。
那场发生在幽静水榭里的血腥交易,每一句话,每一个字,都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,冰冷彻骨。
祖父邓禹苍老而深沉的话语,此刻无比清晰地在他识海中浮现,字字如凿,敲击着他的灵魂:
“…墨儿,陛下心思,深如九幽寒潭,不可测度。郭氏之患,于社稷而言,如附骨之疽,其势虽盛,然非倾国之祸,尚在可控之间。
陛下所虑者,非郭氏一门之兴衰,乃天下世家门阀盘根错节、互为表里之大局也。
若雷霆手段,尽除郭氏,则我邓氏一门独大,朝野侧目,百官惊惧,此非陛下所愿见,亦非我邓家长久之福。
故,郭氏可存,然其妄念必断!其爪牙必折!
前太子刘疆,乃陛下心头悬剑,眼中之钉,喉中之鲠!此子一日尚存,帝心一日不安,如芒在背,寝食难宁!
此绝户之计,亦是陛下予我邓家之‘厚赐’!以刘疆之命,换郭氏苟存,陛下心安,我邓氏得保无虞,郭家亦从此沦为陛下与我邓家手中之牵线傀儡,再无半分威胁…此局,方为长治久安、平衡朝野之道。
墨儿,慎思,慎行。”
当时在祖父的书房中,听着这番剖析,只觉得祖父老谋深算,洞若观火,处处为邓氏一族的长远计。
然而此刻,当他亲身作为刽子手,将这冰冷的交易赤裸裸地摊开在郭况面前时,他才真正触摸到这“深谋远虑”背后,那令人骨髓发寒的残酷与精妙绝伦的算计!
留下郭氏!
并非不能除,而是绝不能尽除!
留下这个被打断脊梁、拔掉獠牙、只能依附皇权摇尾乞怜的“对手”,邓家在朝堂上就不会显得过于一枝独秀,刺眼夺目,成为众矢之的,也最大程度避免了“狡兔死,走狗烹”的可能。
陛下需要平衡朝局,需要一条拴住邓家的缰绳;
邓家则需要一个看似存在的“敌人”,来证明自己对皇帝不可或缺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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