御书房偏殿深处,暖阁之内,龙涎香的气息被更浓重的药草味覆盖。
靖安帝褪去了外袍,只着素白中衣,闭目靠坐在宽大的紫檀木浴桶中。
桶内并非寻常热水,而是深褐色的药汤,蒸腾着带着苦涩草木气息的氤氲白雾。
两名须发皆白、神情凝重的老太医,正屏息凝神,指尖银针在灯火下闪烁着细碎寒芒,精准而沉稳地刺入靖安帝肩颈、头部的几处要穴。
针尖刺入皮肤的微痛,对靖安帝而言早已麻木。
这套针法配合着滚烫的药浴,以及每日雷打不动的特制药膳,是她对抗那因日夜操劳、殚精竭虑而日益顽固的头风旧疾的最后屏障。
此法虽见效缓慢,却是太医们绞尽脑汁后,找到的最不伤龙体根本的缓解之道。
它能最大程度地疏散那如附骨之疽般的剧痛与眩晕,让她在剧痛浪潮退去后,得以片刻喘息,维持住帝王应有的清明与威严。
然而,这喘息的时间却在无情地缩短。
曾几何时,这套针法半月一次便足矣。后来变成了十日一施,再到如今,三五日便要来上一次。
每一次施针后短暂的舒缓,都像是从病魔手中艰难夺回的片刻安宁,代价则是下一次发作可能来得更猛烈、更频繁。
那根无形的弦,在靖安帝的颅脑内越绷越紧,也让御前伺候的人心,悬得越来越高。
靖安帝眉头微蹙,并非因为疼痛——此刻药力与针力正缓缓发挥作用,剧痛如同退潮般隐去——而是因为口中残留的苦涩。
她贵为九五之尊,却有一个极孩子气的弱点:厌苦。
寻常的汤药,哪怕是御医精心调配、君臣佐使极其讲究的方子,只要沾上一丝苦味,便让她本能地抗拒。
为此,太医院费尽了心思。最基础的镇痛药被浓缩、调和、裹上甜衣,制成小如米粒的药丸,入口即化,只余一丝微不可察的药气。
至于那每日必须进补的调理药膳,更是御膳房与太医院联手的“杰作”。
御厨们绞尽脑汁,用上等的鸡汤、珍贵的菌菇、清甜的果蔬反复吊汤,只为将那药汁中的苦辛之气压到最低,甚至伪装成某种独特的鲜香。
即便如此,那药膳的味道也绝谈不上美妙,总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“古怪”。
然而,靖安帝最在意的,却并非这古怪的味道本身。
她微微侧首,目光透过蒸腾的水汽,投向暖阁与外间相隔的那道珠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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