澈儿一时兴起,信步踏入这承载了他少年岁月的殿宇。雕梁画栋依旧,只是少了昔日的书声喧嚷,多了几分时光沉淀的静谧。内廷总管禄公公(小禄子)亲自督率着小内侍们,动作轻缓地开启一个个蒙尘的箱笼,拂拭着旧日器物,神情恭敬而专注。
忽听一个年轻内侍在整理昔日太子寝殿时,于一张紫檀木雕花拔步床的深处,拖出一个尺余见方的樟木小椟。此椟形制古朴,四角包着磨得锃亮的黄铜,小巧的铜锁已见绿锈,表面被摩挲得油光水滑,透着一股子经年累月的温润。“禄公公,您瞧!这床榻底下藏得好深,沉甸甸的,还锁着呢!”小内侍好奇地捧上。
小禄子一见那木椟,脸色骤然一变,竟显出几分慌乱,下意识地伸手欲接又缩回,嗫嚅着对澈儿道:“陛…陛下…此乃奴才…奴才早年糊涂…胡乱收拢的一些…一些不堪入目的零碎旧物…实在污秽…恐污了圣目…”他搓着手,额角渗出细密汗珠,眼神躲闪。
澈儿见他如此情状,心中疑窦顿生,反而更添好奇。他命人取来精巧的铜钥。小禄子面色灰白,双手微颤,在皇帝注视下,极不情愿地将钥匙插入锁孔。铜锁发出一声沉闷的“咔哒”声,锁簧弹开。
椟盖开启的瞬间,并无珠玉光华,却有一股奇异的气息扑面而来——那是陈年纸张特有的微酸、干涸墨汁的苦冽、樟脑的辛凉,还夹杂着一丝早已淡去却依稀可辨的、属于糕点的甜腻馨香。椟内之物,杂然陈列:几支笔锋早已秃败不堪、笔杆被小手磨得光滑如玉的旧羊毫;一只竹篾为骨、桑皮纸为翼的纸鸢,只是翅膀已破了大洞,上面墨绘的鹰隼图案也洇染模糊;半块早已干硬龟裂、边缘发黑,但仍能看出是海棠花形的点心残骸;几颗被摩挲得浑圆温润、色彩斑斓的雨花石;一叠用丝线小心捆扎的枯黄梧桐叶,每片叶脉清晰的叶面上,都用稚嫩笨拙的笔迹写着诸如“澈习字”、“澈画”、“澈批阅:准奏”等字样,甚至还有几幅歪歪扭扭、墨团点点的涂鸦小人……
澈儿怔住了。他缓缓蹲下身,修长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轻柔,拂过这些早已湮没在记忆长河中的小物件。指尖触到那秃笔光滑的笔杆,仿佛瞬间穿越回开蒙之初,手腕酸涩仍咬牙临帖的午后;那破损的纸鸢,勾起某个被太傅责罚后,偷偷拉着小禄子在假山后试飞的春日,风筝挂在松枝上,两人急得跳脚;那半块海棠酥,分明是某次赌气不食,悄悄塞给身边那个同样饥肠辘辘的小内侍的“分享”;那树叶上的“批阅”,是模仿父皇和太傅,煞有介事地处理“树叶奏章”的童稚游戏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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