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0章 邯郸落日

流离失所？！墨守之道，在守什么？是守那虚无缥缈的‘非攻’金律，还是守眼前活生生的黎民性命？！”

他指着院中风车旁堆积如山的粟谷，指着远处渭水塬上转动不息、引水灌田的巨大水轮：“钜子！您看看！这才是墨家之力该用的地方！助农桑，利民生！而非枯坐书斋，空谈大义！”

相里勤看着屈将子——自己曾经最得意、如今却似乎“离经叛道”的弟子，又看看那些在田间地头、在器械旁挥汗如雨、眼神却不再迷茫空洞的墨者们，再看看沉默但目光坚定的李薇。他胸中翻涌着滔天巨浪。墨家传承数百年的信念，在惊雷的轰鸣和谷物的芬芳中，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冲击。

良久，相里勤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。他长长地、仿佛抽干了全身力气般叹息一声，声音沙哑：“墨家……非为一家一姓之利器。太后，若有一日，此等惊雷之技，祸及苍生……”

“哀家在此立誓。”李薇声音清朗，穿透暮色，“‘破阵子’之秘，仅用于摧破顽抗之城塞壁垒，减少我大秦将士伤亡，绝不滥施于民！墨家天工院所造，必以‘兴农桑、利万民’为先！此誓，天地共鉴！若有违逆，”她目光扫过在场所有墨者，“墨学精舍，可鸣鼓共讨之！”

夕阳的余晖洒满庭院，给金黄的谷堆和沉默的人们镀上一层暖色。相里勤紧绷的脊背，终于微微松弛下来。他没有说话，只是默默地走到那架还在调试的翻车旁，拿起工具，蹲下身，开始仔细检查齿轮的咬合。

禽滑厘咧开嘴笑了，把图纸塞给旁边一个弟子：“接着改！”屈将子看着钜子沉默劳作的背影，眼中泛起水光，也重新拿起了锄头。

墨家这艘古老的船，在惊雷的震荡和谷穗的牵引下，终于艰难地、却又不可逆转地，调整了它的航向。新的时代，需要新的“守”与“攻”。而墨守之誓，在骊山的惊雷与渭水的涛声中，已被赋予了全新的、沉甸甸的生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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