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华台深处,嬴政的临时书房里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力。铜兽炉吐出的暖香驱不散石砖缝隙渗出的阴冷,更驱不散李薇心头那沉甸甸的、名为“生死”的巨石。她垂手侍立,眼观鼻,鼻观心,每一寸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,清晰地感受到上方那道目光——冰冷、审视,带着足以穿透灵魂的锐利,缓慢扫过她和旁边躬身肃立的公输轨。
阎内侍无声地将那捆沉重的竹简奉上,置于嬴政案头。一卷卷展开时,竹片摩擦的沙沙声,在死寂中如同催命符。嬴政修长的手指按在墨迹未干的竹简上,指尖微凉。他目光如电,从那些前所未见、带着奇异弧度的“鱼嘴”、“飞沙堰”、“宝瓶口”结构图上一一扫过,掠过那些密密麻麻、令人眼花的尺寸标注、工料估算、分段施工的详细安排。
时间在死寂中缓慢爬行,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李薇几乎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,手心一片濡湿的冰凉。她拼命回忆着竹简上的内容,试图找出每一个可能的漏洞,每一个会被嬴政揪住不放的“无稽之谈”。
终于,嬴政抬起头。他没有看李薇,目光直接锁定了公输轨,声音不高,却字字如冰锥砸落:
“公输轨。”
“臣在。”公输轨深深躬下腰,花白的头发在微光中颤动。
“此策,”嬴政的手指重重敲在画着“鱼嘴”结构图的竹简上,“所谓‘分水鱼嘴’,尖角迎流,便可自行分水?‘飞沙堰’矮斜,洪水自能携沙翻越?‘宝瓶口’狭窄,竟可自行控制水势,兼收防洪之效?”他顿了顿,每一个反问都带着千斤的重量,“寡人闻所未闻。此等玄妙,近乎鬼神之力。尔身为少府匠作监墨者,浸淫营造水利数十载,便以此等……虚妄之言,回报寡人?”
那“虚妄之言”四个字,如同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李薇心上。她眼前一黑,几乎要瘫软下去。完了!嬴政果然不信!他就等着这一刻来宣判她的死刑!什么省工省料,什么奇思妙想,在绝对的君权面前,都是狗屁!她甚至能想象出吕不韦得知消息后那得意的冷笑……
“王上!”公输轨猛地抬起头,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,但那份属于顶尖匠人的骄傲和笃定,此刻却像磐石一样坚硬,“此策绝非虚妄!更非鬼神之力!太后所授核心理念,乃是‘因势利导,借力自然’八字真言!此乃天地至理,非虚非幻!”
他上前一步,手指激动地指向竹简上的草图,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:“王上请看这‘鱼嘴’!其尖角迎流,非为玄奇,实乃深谙水流本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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