船帆带着潮滩的盐霜继续前行,甲板上的陶罐被阳光晒得发烫,里面的耐盐禾种在硫磺与草木灰的混合层里安静沉睡。宝儿用象牙梳将被海风打乱的发丝别在耳后,梳齿间挂着的芦苇绒毛随风飘散,落在海图上 “潮打滩” 的标记旁 —— 那里新添了一行小字:“谷粒红褐,耐盐三级”,是按盐霜厚度划分的等级,与测深绳的刻度一样精准。
“夫人,前面的水色变了!” 哈桑举着望远镜喊道,镜中原本浑浊的土黄色海水,正逐渐过渡成清澈的浅绿,如同画师在宣纸上晕染的渐变色。靠近后发现,水面下生长着茂密的水生植物,叶片呈带状,漂浮在水面的部分泛着蜡质光泽,茎秆则深深扎入泥中,形成一片绿色的 “水下草原”。测深绳显示水深丈许,却因植物密集,船桨划动时阻力倍增,仿佛在黏稠的粥里穿行。
老舵手将手掌浸入水中,指尖触到植物的叶片,冰凉的触感带着滑腻的黏液。“是灯心草湿地!” 他的拇指摩挲着叶片边缘的细齿,“这种草能在半淹的泥里活,根须盘在水底,能把松垮的淤泥织成结实的毯,只是船走快了容易被缠桨。” 他的话很快得到印证,船尾的桨叶已缠着几圈灯心草,绿色的茎秆顺着木纹攀爬,像无数细绳在用力拉扯,船员们不得不轮流用刀切割,刀刃与草茎碰撞发出 “咔嚓” 的脆响。
正午的日头格外毒辣,湿地水面蒸腾起白色的雾气,将阳光折射成七彩的光带。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草腥气,混杂着泥土的腐味,吸入肺中带着微凉的湿意,与潮滩的咸腥截然不同。更奇特的是,水面上不时冒出小小的气泡,破裂时散发出类似沼气的味道,那是水下植物腐烂产生的气体,在高温下膨胀溢出,恰似湿地在呼吸。
“看那些草窠里!” 曾在江南圩田劳作的船员突然喊道,他指着灯心草密集的地方,几株与众不同的植物正从草丛中探出头,叶片细长如剑,顶端结着饱满的穗子,颗粒比寻常粟米小,却更加圆润,外壳呈深褐色,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。这些植物的根系极为发达,像无数白色的网兜在水下铺开,将周围的淤泥牢牢固定,即使船桨搅动,根部周围的泥土也纹丝不动。
“是野粟!” 船员的声音带着激动,他曾在遭涝灾的田里见过类似的作物,“那年俺们村被淹了半尺水,地里的粟全烂了,就沟边几株这样的野粟结了籽,煮出来的粥带着股清甜味!” 他摘下一粒粟籽,用指甲掐开外壳,里面的果仁呈淡黄色,质地坚硬,嚼之有淡淡的回甘,与中原粟米的口感相似,却更有韧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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