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酒肆里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、倒抽冷气的声音。所有人都明白了,这七贯五百钱意味着什么——它不是钱,它是赵子龙亲手剜下自己心头滚烫的血肉,亲手卖掉半生血火淬炼的荣耀,卖掉最忠诚、曾与他生死与共的伙伴!只为换取那维系着新野城几千军民最后一口活气的、能数得清的几石救命粮!
掌柜的捧着一个沉甸甸的粗布钱袋,脚步虚浮地走回来,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言。赵云伸出手。那是一只握惯了银枪、拉得开强弓的手,骨节分明,沉稳有力。此刻,当那几贯冰冷、粗糙的铜钱落入掌心时,那手指的关节却因为过度用力而猛地凸起,瞬间变得惨白,没有一丝血色。沉甸甸的钱袋,压在他手上,却轻飘飘地,仿佛抽走了他全身的骨头和魂魄。
他没有再看门外一眼。没有看那匹在风雪中不安踏动、似乎预感到了永别的白龙驹。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,又仿佛被彻底抽走了脊梁。他挺直了依旧挺拔的背脊,那是一种刻入骨髓的军人姿态,一种最后的、摇摇欲坠的尊严。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——那目光里有痛惜,有敬佩,有绝望,有麻木——他攥紧了那袋沾着汗渍和体温的铜钱,一步步,异常沉重地走出了酒肆的门帘,重新投入门外那无边无际、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寒风与黑暗之中。背影孤独而决绝,像一杆折断却不肯倒下的旗。
门帘落下,隔绝了内外。酒肆里,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很久很久。空气凝固了,油灯的光晕似乎都黯淡了几分。那袋铜钱落下的声音,赵云离去的脚步声,仿佛还在每个人耳边回荡,敲打着脆弱的心脏。
不知过了多久,一个坐在最阴暗角落、须发皆白如枯草的老农,用布满裂口和老茧、如同枯树皮般粗糙的手指,颤巍巍地抹去眼角浑浊的泪水。他声音哽咽着,喃喃自语,那声音不大,嘶哑干涩,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,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凝固的空气,狠狠刺入了每个人的耳膜,更刺穿了新野城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尊严和希望:
“玄德公的马……都卖了啊……”
这句话,带着老农一生积攒的辛酸和对这乱世最深的绝望,在死寂的酒肆里回荡,然后顺着门缝,飘向风雪肆虐的街道,飘向这座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孤城。
绝望的阴云,沉甸甸地,比这腊月的寒夜更加冰冷彻骨,彻底笼罩了每一个人的心头。新野,这座孤城,似乎已经听到了命运丧钟的闷响。
新野县衙,书房。
一盏孤灯如豆,昏黄的光晕在冰冷的墙壁上投下刘备孤寂而佝偻的影子。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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