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泥粘在沉重的棉鞋上,越粘越厚。刺鼻的气味和巨大的噪音不断冲击着感官。左臂深处的阴毒,在这片污浊躁动的气息中,似乎也变得有些蠢蠢欲动,隐隐传来针扎似的刺痛。
“爷,咱们…” 我凑近爷爷,压低声音,在巨大的嘈杂中几乎只有口型。
爷爷浑浊的目光飞快地扫过街边一个挂着破旧幌子、门口冒着热气的简陋铺子。幌子上一个模糊的“茶”字,被煤烟熏得发黑。铺子里人影晃动,传出模糊的交谈声。
“…就那儿…” 爷爷用枣木杖极其轻微地朝那茶铺方向点了点,声音几乎淹没在街市的喧嚣里,“听…风…”
“听风”。打探消息。在这人声鼎沸、鱼龙混杂之地,茶馆酒肆,向来是流言蜚语和秘密交易的温床。
我们挤过混乱的人流,走向那间茶铺。掀开厚重的、沾满油污的棉布门帘,一股更加浑浊、滚烫的热浪夹杂着劣质烟草、汗酸、廉价茶水以及炖煮食物(很可能是某种油脂过多的肉汤)的混合气味,如同实质般扑面撞来!
铺子不大,光线昏暗。几张油腻发黑的方桌和长条板凳挤满了人。大多是穿着厚重工装、脸上带着煤灰或木屑的汉子,也有几个穿着稍好、像是小商贩模样的人。他们或高声谈笑,或低声交谈,或埋头吃着碗里糊状的食物,抽着呛人的旱烟或劣质纸烟。空气里烟雾缭绕,几乎看不清对面人的脸。
爷爷的目光迅速扫过全场,然后径直走向最角落里一张靠墙的空桌。那张桌子位置偏僻,光线最暗,旁边就是通往后面伙房(或者茅厕?)的窄门,气味更冲,但胜在清净,不易被人注意,且背靠墙壁,视野却能覆盖大半个铺子。
“两碗高末儿。” 爷爷坐下,将枣木杖靠在墙角,声音不高不低,带着一种走惯江湖的淡然。所谓“高末儿”,就是最便宜、最次等的茶叶沫子泡的茶。
跑堂的是个半大孩子,脸上也沾着煤灰,动作麻利地应了一声,很快拎来一个黑黢黢的大铁壶,往两个豁了口的粗瓷大碗里倒上滚烫、颜色深褐、散发着浓郁劣质茶碱味的茶水。
爷爷端起碗,吹了吹漂浮的茶沫,小口啜饮着,浑浊的眼睛低垂,仿佛沉浸在茶水的滋味里,又仿佛在闭目养神。但我能感觉到,他周身的气息如同最精密的雷达,无声地捕捉着这嘈杂空间里流淌的每一丝信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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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也学着他的样子,端起粗瓷碗。滚烫的温度透过碗壁灼烧着掌心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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