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化疗后的砂锅
七月的蝉鸣把梧桐叶烤得发卷,岐仁堂的竹帘半垂着,滤下细碎的阳光。当铝合金轮椅碾过门槛时,铃串发出一阵细碎的响,惊飞了窗台上啄食枸杞的麻雀。
“岐大夫,您瞧瞧我妈这胃口……”林晓雯的声音像被晒干的草绳,透着焦渴。轮椅上的张阿姨裹着件藏青色薄外套,即便在这暑天也显得有些畏寒,颧骨处浮着两团不正常的潮红,指甲盖泛着青白。
岐大夫搁下正在包的三拗汤,起身时青布长衫带起一阵淡淡的药香。他先不搭话,只把三根手指轻搭在张阿姨腕间,指腹下的脉搏像游丝般虚浮。“化疗后第几天了?”
“整二十天。”晓雯赶紧接话,“前几日还能喝半碗粥,这两天连米汤都推三阻四,说看见碗就泛酸水,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,总说心口堵得慌。”
张阿姨低低地叹了声,嘴唇动了动:“大夫,我这肚子就像个捂馊了的砂锅,里头黏糊糊的,闻不得油星子。”
岐大夫点点头,让张阿姨伸舌。舌体胖大边缘有齿痕,舌苔白腻得像蒙了层水霜。“《黄帝内经》讲‘脾胃者,仓廪之官,五味出焉’。您这病啊,好比久旱的田垄又遭了雹子——先是癌邪耗伤正气,化疗药如猛雨攻伐,脾胃这两口锅早被折腾得没了火气。”
他走到药柜前,指尖在抽屉上轻轻滑过,发出“嗒嗒”的轻响。“土为万物之母,脾胃属土,得先把这方土地耕松了。六君子汤是 base——人参好比播下的良种,白术茯苓像犁地的耕牛,陈皮半夏就是清杂草的锄头,甘草调和诸药,让它们各归其位。”
说着,他取出几味药:“丁香这味,《本草纲目》说它‘温脾胃,止霍乱’,就像往灶膛里添把干柴,把中焦的寒气烘出来;木香呢,是给脾胃这条河道开闸,让壅滞的气机顺顺当当流起来;藿香如夏日清晨的露水,能把脾胃上蒙着的湿浊轻轻拭去。”
晓雯凑近细看,见那缩砂仁颗粒饱满,散发着辛香:“这味看着像小珍珠。”
“好眼力!”岐大夫笑了,“缩砂化湿行气,《神农本草经》说它‘主虚劳冷泻’,就像给淤塞的水渠通渠;莲子肉要去芯,专补脾胃之虚,还能固涩精气;厚朴这味,得选川产的,行气燥湿最是得力,能把胃脘里的痞满之气往下导。”
他又抓了麦芽和神曲:“这两味是消食的好手,麦芽得炒过,像给胃里的积食派了两个勤快的清洁工,神曲更妙,《药性论》说它‘能化水谷宿食’,炒香后闻着就开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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