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五掀开车帘时,雨丝正顺着油布篷的褶皱往下淌,在青石板路上溅起浑浊的水花。三月的江南没有平城的干爽,潮湿的空气裹着腐叶与泥腥钻进鼻腔,他右膝骨缝里的钝痛比在平城时更烈,像有团浸了醋的棉絮在伤口里反复揉搓。车外传来车夫老张的吆喝:“陈大人,前头就是青禾村了!” 他应了声,伸手摸向腰间的玄鸟鱼符 —— 铜符被体温焐得温热,边缘的毛刺早被摩挲得光滑,倒像块老玉。
马车碾过村口的木桥时,陈五听见了哭声。那声音细弱得像蚊蚋,却刺得他耳膜发疼。他掀开帘子,看见桥边歪着棵老柳树,树下坐着个穿灰布衫的妇人,怀里抱着个裹着破棉絮的婴孩。妇人的头发沾着雨珠,贴在蜡黄的脸上,她正用舌尖舔湿手指,往婴孩干裂的唇上抹。婴孩的小拳头攥着块发黑的薯皮,指甲盖大的皮上还沾着泥。
“停车。” 陈五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陶片。老张勒住缰绳,马车吱呀停住。陈五扶着车辕下车,右腿刚沾地就打了个晃,老张慌忙来扶,被他摆手推开。他瘸着腿走到柳树下,蹲下来时膝盖发出 “咔” 的轻响。妇人抬头,眼睛红得像浸了血:“大人... 行行好...” 她掀起棉絮,婴孩的肚皮鼓得发亮,青紫色的血管在皮肤下爬动,“小囡三天没吃东西了...”
陈五摸出怀里的干饼。这是出门前拓跋清塞给他的,掺了芝麻,还带着灶膛的余温。他掰下小块,递到妇人面前。妇人却不敢接,手指绞着衣襟直发抖:“大人... 这是犯忌讳的...” 陈五心头一沉,干饼在指间捏得粉碎:“忌讳?” 妇人往村外瞥了眼,压低声音:“村东头的普济寺... 寺里的田不让动,寺里的粮不让碰。上回王阿婆偷挖了寺田的野菜,被寺里的武僧打断了腿...” 她突然住嘴,盯着陈五腰间的鱼符,“大人... 您是官府的?”
陈五摸了摸鱼符,符面的玄鸟在雨里泛着冷光:“我是来查田产的。” 妇人的眼睛突然亮了,像黑夜里点了盏灯。她抓住他的手腕,指甲几乎掐进肉里:“大人!我们村的田册不对!说是每户分了五亩地,可实际能种的就两亩!剩下的三亩... 都写着普济寺的名字!” 婴孩突然哭起来,声音细得像断线的风筝,“小囡饿啊... 再不吃东西,要去见阎王爷了...”
陈五的喉咙发紧。他想起淮南战场上,李狗剩咽气前攥着他的手说 “家里还有老娘”;想起王二牛被流矢贯胸时,怀里还揣着半块给妹妹的糖。此刻这婴孩的哭声,和那些战友临终前的喘息重叠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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