绍兴城郊有座破土地庙,瓦缝里爬满青苔,供桌上摆着半截红烛,积灰足有三指厚。周墨生就蜷在供桌底下过夜,身上盖着半张霉味刺鼻的画稿——那是他十年前画的《寒江独钓》,如今边角都烂了,只剩个戴斗笠的老头,孤零零立在褪色的江面上。
他摸黑啃了口冷馍,馍渣硌得牙龈生疼。这日子过得,比庙门口那只断腿的黄狗还不如。上个月给东家太太画寿像,人家嫌他画的寿桃少了瓣儿,赏的银钱只够买半袋米;前儿替药铺画《百草图》,掌柜的翻着画稿直皱眉:"这牡丹咋少了片叶子?该不会是咒我家药材不齐整?"
天刚蒙蒙亮,周墨生揣着半块碎银往城南走。他听说西市的旧书摊来了批"老物件",说不定能淘着便宜画纸。路过城隍庙时,墙根下蹲着个白胡子老头,面前摆着个破木匣,匣里躺着支毛笔——笔杆是枯槲木的,裂着细缝,毛锋秃得像被虫蛀过的草,最奇的是笔尾刻着个"妄"字,墨迹早褪成了淡灰。
"小友,这笔卖你。"老头抠了抠耳朵,"五文钱。"
周墨生嗤笑:"您老这笔怕不是烧火棍变的?笔锋都秃成这样,画出的线怕不是比屋檐滴的雨还粗?"
老头把笔往他手里一塞:"你试试就晓得了。"
周墨生本不想买,可老头那眼神儿怪得很,像瞧着他怀里揣着什么宝贝似的。他摸出五文钱扔过去,揣着笔往书摊跑。
书摊在巷口老槐树下,老板正用鸡毛掸子扫灰。周墨生找了块破砖垫着,蘸了蘸砚台里最后半块干墨,在废纸上画了只麻雀——那麻雀歪着脑袋,翅膀尖儿还没干,"扑棱"一声从纸上窜出来,扑扇着飞到房梁上,叽叽喳喳叫得欢。
"邪性!"周墨生手一抖,砚台"哐当"摔在地上。他又画了条鱼,这次更奇了,鱼尾巴刚沾到墨,就从纸上蹦进水缸,溅起的水花儿打湿了他裤脚。
"嘿!"他压下心跳,想起怀里的《松鹤图》。那是他爹临终前塞给他的,说是祖上传了三代的东西,去年被县太爷王仁德强抢了去。他越想越气,捡起笔在纸上画了个大腹便便的胖子——浓眉大眼,嘴角耷拉着,手里攥着个酒坛,身后跟着两个家丁,正往马车上搬箱子。
第二日晌午,县衙的门房慌慌张张跑来找他:"周画师!县太爷昨儿夜里没了!"
"没了?"周墨生正啃着冷馍,馍渣"咔"地硌在牙上。
"就剩件官服挂在房梁上!"门房抹了把汗,"县太爷昨儿还说要看什么《松鹤图》,命人把你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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