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总在凌晨四点十七分推开这扇木窗。咸涩的海风裹着细沙扑进病房,窗帘上褪色的樱纹随之鼓动,像极了那年京都哲学之道飘落的雪。
病床边的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,与窗外潮汐达成某种神秘共振。我数着输液管里坠落的药液,看它们在月光里碎成银色小鱼,游向墙壁上那幅未完成的浮世绘——画中穿白无垢的女子正在樱花雨中回眸,眉间朱砂痣红得惊心。
这是她住院的第四十九天。肺癌晚期患者都会在某个时刻看见幻影,护士长说那是临终前的脑电波异常。可当她枕边的和果子突然渗出露水,竹帘外传来木屐踏过白砂的声响时,连见惯生死的主任都沉默着往病历本上画了个问号。
"小林先生又来看您了。"我掀开隔帘,端着温热的宇治金时。老人布满针孔的手正按在虚空里描摹什么,腕间佛珠缠着褪色的山吹花瓣。他浑浊的眼球映着墙上浮世绘,喉间发出风穿过竹林般的呜咽。
那天深夜雷雨大作。我举着应急灯冲进病房时,看见她赤足站在窗前,水蓝色振袖拂过玻璃,将暴雨化作细碎的樱花。湿漉漉的和服下摆滴着水,在地面汇成蜿蜒的河,倒映着窗外不存在的庭园。
"小夜,该去赏花了。"她的声音像浸过山泉的玉石,发间别着朵将谢未谢的八重樱。监护仪的警报声中,我眼睁睁看着她化作半透明的雾气,脚踝银铃在瓷砖上敲出平安时代的调子。
第二天清晨,我在她枕下发现泛黄的和歌笺。墨迹洇开的和纸上,俳句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:「露水姻缘短,樱花树下埋着冬」。最后一行字突然洇出淡红,像是有人蘸着胭脂补了句「待君归来时」。
连续七夜,我都看见她站在窗前。第三夜她教我折五重塔,竹签在掌心留下红痕;第五夜她哼着《京鹿子娘道成寺》,发梢抖落细碎光尘;第七夜暴雨骤歇,她将和服腰带系在窗棂,晨光中竟显出淡金色的唐草纹。
葬礼那日,护工在床头柜发现未拆封的止痛药。我独自站在窗前,看见她站在哲学之道尽头回望。漫天樱花突然逆着重力升空,组成她浅笑的轮廓。风卷起满地落英,每一片花瓣都映着不同时空的剪影——平安时代梳着垂髫的她,明治时期撑着阳伞的她,昭和年间抱着和服盒子的她。
最后那片花瓣飘进我掌心时,浮现出细小的字迹:「今夜子时,浴衣可还合身?」我低头看见自己手腕上不知何时系着的山垂色丝绦,末端缀着褪色的五日元硬币,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。
海潮声忽然变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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