迫剃去前半部、仅余金钱鼠尾的发顶,对着破庙里那面模糊的铜镜,镜中映出一张惨白失魂的脸。
这剃发,剃去的何止是顶上烦恼丝?分明是读书人赖以存身的最后一点体面与根骨!奇耻大辱,灼心烧肺。他狼狈地回到家中,抓起案上那支秃笔,狠狠摔在地上,笔杆应声而断。
功名碎了,家国亡了,这百无一用的身子,总得寻条活路。他翻出箱底仅余的十几卷旧书稿。那些书稿,多是他年少时游戏笔墨的传奇话本、市井俚曲。
某日,他硬着头皮,踱至金陵城最是鱼龙混杂的夫子庙前。寻了块略微干净的石阶,铺开一方洗得发白的粗布,将几卷手抄稿本小心排开,心尖却抖得厉害。
过往行人投来异样目光,如芒在背。卖菜翁的吆喝、算命先生的摇铃声、青楼女子的娇笑,汇成一股市侩的洪流,将他那点可怜的斯文冲刷得摇摇欲坠。
他喉头滚动数次,终于鼓足残勇,那叫卖声却细若蚊蚋,瞬间淹没在市声鼎沸里:“新……新酿的传奇话本……三文钱……三文钱一出……”声音干涩,带着自己都厌恶的卑微。
一个油头粉面的青皮闲汉晃荡了过来,乜斜着眼,随手抄起最底下那一卷《肉蒲团》的残稿,草草翻了几页,看到“软玉温香”、“云雨巫山”等字眼,嗤笑道:“哟嗬!书生也卖起这调调儿来了?有点意思!”
青皮闲汉用右手从腰间摸出三枚油腻腻的铜钱,晃了一下“啪嗒”丢在地上道:“嘿……爷赏你的!再写点带劲儿的!”那铜钱砸在粗布上的声音,清脆又刺耳,像一记耳光抽在李渔脸上。
李渔的指尖冰凉,却也只能默默捡起那沾着汗渍的铜钱,屈辱的火焰在眼底无声燃烧,但很快就熄灭了。旁边一个卖泥人的老汉,看着这一幕,无声地摇了摇头。
当然出摊出得久了,也会遇到个把“知音”。那日摊前就来了一位青衣书生,面容清癯,拿起一卷《风筝误》,默默翻阅良久,不忍离去。
李渔正忐忑,那书生忽抬头,眼中竟有赞许之色:“兄台笔底波澜,虽涉风月,却暗藏机杼,将世情矫饰、人心叵测,借儿女情态剖解得淋漓尽致。尤其这‘误’字,妙哉!”
书生掏出十文钱,郑重放在布上,“此卷,值当一壶好酒。”寥寥数语,如久旱甘霖,滋润了李渔几近枯竭的心田。此人姓张,后来成李渔早期不多的知交,两人经常在市井茶寮中谈文论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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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那些艰难的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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