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能发出。
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,只是深深地望了桑知漪一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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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无一言。
良久之后。
天光将近,白日里那点暖意被暮色蚕食殆尽,寒意悄悄顺着衣料纤维爬上肌肤。
外间的角落,一只青铜仙鹤香炉口中逸出几缕极细的白烟,是桑知漪亲手调和的清冷梅魂香,气味凛冽中带一丝孤绝的回甘,在渐浓的寒意里执着地盘旋。
外间与外厅以一道半卷的湘妃竹帘隔开,白怀瑾就隔着这帘幕疏落的缝隙,望着窗边坐榻上的桑知漪。她未束发,浓密青丝只松松挽了个低髻,一缕滑落在白皙的颈侧。
手中握着一只小小的玉杆铜药杵,正不疾不徐、力道均匀地研捣着青石钵里的褐色香块。眉宇间凝着一种近乎锋锐的专注,仿佛这反复研磨的动作能碾碎一切纷乱的思绪。
她的沉静与这院落的冷清、炉香的孤绝浑然一体,自成一个旁人难以介入的天地。
白怀瑾站在帘外,手脚冰凉,心底却是荒芜一片死寂的焦土。这院子他来过多少次?从前喧嚣奢华如戏台,主人是台上粉墨浓重的伶人。
如今空旷冷清得似雪洞,主人却像庙中泥胎,只余下一点凡尘气息缠绕的香火气。他看着桑知漪动作间从容的手腕,看着她侧脸被窗外最后一点残光勾勒出的平静轮廓,一个念头如同深冬屋檐下的冰锥,终于凝结至最尖锐处,带着沉重的破空感直坠而下——
他守在这里,日日相见,近乎自虐地反复踏入这死局,究竟为何?
为了抓住一点已然飘散的旧梦,证明过去种种并非水中月?
为了从她冷漠疏离里汲取一点微末的回暖,以印证自己尚未一败涂地?
还是……仅仅为了问一句压在舌底深处、早已预知答案、却依旧如鲠在喉的话?
身体里的魂灵仿佛轻飘飘地脱离了他的掌控,浮在半空冷冷俯瞰。他看到自己抬步上前,帘子在他面前无声地滑开,发出轻微的“哗啦”声。
他看到自己的影子被窗棂切割成怪异的形状,慢慢靠近那片研磨香料的声响源头。他甚至看见自己唇角极其缓慢地、极其僵硬地向上扯了一下,或许是想努力弯出一个表示“冷静探讨”的弧度。
那声音,终于从胸腔深处那个巨大的空洞里幽幽地飘了出来,竟异乎寻常地平稳,没有一丝预想中的颤抖或撕裂:
“桑知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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