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夏的蝉鸣犹如沸腾的铜锅,在"美丽超市"斑驳的遮阳棚外炸响。周美丽将玳瑁老花镜推至额前,蓝布包裹的族谱摊开在蒙尘的玻璃柜台上,泛黄纸页投下的阴影如同蛛网般蔓延。她翻动的手指突然凝滞,剥落的暗红色甲油在"许柱子"二字上蹭出一道痕迹,宛如风干的血渍。
"前进啊。"她扯下柜台下泛着油渍的毛巾擦拭脖颈,语气沉重得如同浸透雨水的麻绳,"咱们都是在苦水里泡大的人,七六年那场霜灾相信你听说过吧?柱子他娘咽气前,抱着柱子在祠堂青石地上跪了整整一夜..."
许前进倚着堆满化肥袋的墙角,喉结滚动着掐灭烟头。记忆突然被撕开缺口——那年深冬,祠堂里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混着雪粒敲打瓦片的脆响,柱子娘冻得发紫的手指死死攥着半块掺着观音土的窝头,指甲缝里还嵌着祠堂门槛的木屑。
"红薯窖那事儿,"周美丽突然倾身压低声音,鬓角的白发扫过玻璃柜台,"不过是饿急眼的人抓了根救命稻草。如今他坟头的野蒿都长到胸口高了,何苦让后人戳着墓碑骂?"她的指甲无意识地刮擦着"盗窃"二字,族谱纸张发出细微的撕裂声,像是某种古老契约正在崩解。
许前进摸出皱巴巴的烟盒,烟卷在指间颤了颤。"我早跟小猴子说过,有些疤得拿金粉糊上。"打火机火苗窜起的瞬间,他在周美丽眼底看见两簇跳动的恐惧,与二十年前那个深夜如出一辙——祠堂余烬未散,焦黑的梁柱在月光下扭曲成张牙舞爪的怪兽,空气中漂浮的灰烬落在他们肩头,如同撒下无声的咒符。
"还有瘪三。"周美丽突然抓住他的手腕,廉价香水味裹挟着汗酸扑面而来,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肉,"你当真要把他往寡妇家窗子里塞癞蛤蟆、带着混混砸粮站的脏事都抖搂出来?"她的声音压得极低,"当年他在码头抢地盘,手里攥着的可不只是棍棒..."
货架后的纸箱突然发出窸窣响动,两人如惊弓之鸟般分开。许前进慌乱整理中山装领口,喉结上下滑动:"我让小猴子改成'集市商贩'了。说到底,他要是没栽在赌场,现在..."
"真是个十里八乡的人物!"周美丽突然重重拍在柜台上,镶金的犬齿在阳光下泛着冷光,笑声却带着刺耳的颤音,"就像九爷当年说的,咱们老许家出能人,也出..."她的声音戛然而止,目光死死钉在"火灾事故"的记载上,仿佛要将那四个字灼穿。
惊雷炸响的刹那,暴雨如注倾泻而下,铁皮屋顶被砸出密集的鼓点。许前进望着雨幕中若隐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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