霞飞路咖啡馆的留声机正放着《天涯歌女》,顾承砚掀开门帘时,风卷着梧桐叶扑进来,恰好打在林怀远搁在藤编椅上的《申报》样刊上。
"顾少?"林怀远推了推金丝眼镜,指尖还沾着咖啡渍,"您这时候来——"
"不是顾少。"顾承砚在他对面坐下,黑色呢帽压得低,只露出紧抿的薄唇,"是给你送消息的人。"他从西装内袋抽出个牛皮纸信封,推过斑驳的木桌,"二十七个名字,每个名字后面都有三笔账:收过日本正金银行的汇票,给日商代转过货物,或是替虹口宪兵队传过口信。"
林怀远的手指刚碰到信封,就像被烫到似的缩回去:"这...这是要捅马蜂窝。"
"不是新闻。"顾承砚的指节叩了叩信封,"是警告。"他望着窗外穿和服的妇人提着食盒走过,喉结动了动,"你登出去,他们会知道自己的尾巴被揪住了;你不登,等日本人真把炸弹塞进纺织厂锅炉——"他顿了顿,"上回是染坊,下回可能是你家斜对门的印书馆。"
留声机突然卡带,发出刺啦声响。
林怀远舔了舔干燥的唇,拆开信封扫了两眼,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。
最上面一张是周明远的笔迹,歪歪扭扭记着"大丸洋行汇款五千,分三次打入福兴米行",旁边还贴着张照片——周明远在码头跟穿西装的日本人碰杯,背景里飘着太阳旗。
"您...怎么拿到的?"
"有人递到举报箱里。"顾承砚摸出怀表,表盖内侧苏若雪的名字被磨得发亮,"这世道,想保全厂子的人比想当汉奸的多。"他起身时,呢帽檐扫过桌角的咖啡杯,"明早八点,《申报》社会版。"
咖啡馆的门帘再次被掀起时,顾承砚的身影已融入暮色。
林怀远望着他消失的方向,把信封按在胸口——那里还揣着他妻子的产检单,和上个月被日本浪人砸了橱窗的印书馆账单。
同一时刻,顾氏绸庄的账房里,算盘珠子"噼啪"作响。
苏若雪垂着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,她拨到第七遍时,笔尖突然顿住:"王姐,把九月三号到十月十五号的汇款单再拿给我。"
梳着油头的王会计应了声,从铁皮柜里抽出一沓蓝皮账本。
苏若雪指尖划过墨迹未干的数字,在"仓库管事陈阿福"名下停住——连续七笔,每笔三百块,都是汇往"闸北福源号"。
她记得上个月陈阿福说老母亲病了要预支工钱,可预支单上明明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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