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承砚的指节捏得发白,后巷的风卷着吴淞口的腥气灌进衣领。
他蹲在车辙旁,指尖沾的江沙还带着潮意——山本那辆黑轿车三天前刚从吴淞口码头运了批染剂,这泥里的细沙,分明是码头卸煤区独有的。
"顾少!"阿强的顶门杠在掌心转了个花,粗布袖口被风掀起,露出底下新结的疤——那是上周替他挡日商打手时留的。"二柱说前门堆了半车废木料,老金头在后巷埋了绊马索。"他喉结滚动两下,"您说要做第一个出头的,咱今儿就把这出头的刀,捅进山本心口。"
引擎声像滚雷般碾过弄堂。
顾承砚霍然起身,腰间勃朗宁的皮套擦过砖墙,蹭下一片灰。
他望着阿强泛红的眼尾,突然想起昨夜在车间给工人们训话时,老金头攥着钢叉说"顾少教咱的不是打架,是活法",此刻那活法就攥在这些粗粝的掌心里。
"阿强,去把东墙的煤油线点了。"顾承砚扯下领扣,露出锁骨处一道淡疤——原主醉酒摔碎的酒瓶划的,现在倒成了最好的标记,"等他们冲进来,你带三个人往左边引,我带老金头抄右路。"他摸出怀表,指针刚过九点,"若雪应该已经把地窖的煤油罐搬到锅炉间了,这火,得烧得他们心疼。"
话音未落,前院传来二柱的闷喝:"站住!再往前一步扎死你!"
顾承砚的太阳穴突突跳。
他抄起墙角的铁撬棍,金属凉意顺着掌心窜进脊梁——这是苏若雪今早特意让人打磨的,刃口还带着新铁的腥气。"走。"他对阿强低喝一声,两人猫着腰绕过堆着蚕茧的竹筐,刚拐过廊角,就撞进一片刀光里。
五个蒙面人正用斧头劈前门的木栅,二柱举着钢叉拦在中间,叉尖挑破了一人的衣袖,露出底下绣着樱花的内衬。"山本的狗!"二柱吼得脖子青筋暴起,钢叉横扫撞开劈来的斧头,"顾少说了,今天谁要动顾家一根纱,就拿命来换!"
"都给我上!"为首的蒙面人扯下围巾,左脸有条蜈蚣似的疤——正是山本的贴身保镖川岛。
他腰间的东洋刀出鞘半寸,寒光映得顾承砚瞳孔收缩,"烧了织机,砸了账本,顾家绸庄,今夜就埋在这火里!"
"老金头!"顾承砚反手甩出铁撬棍,精准砸中川岛持刀的手腕。
老金头从房顶上扑下来,剃刀闪着蓝汪汪的光,正划在川岛肩窝。"护厂队!"他扯着嗓子喊,早埋伏在两侧的工人举着钢叉、顶门杠、烧红的火钳涌出来,像团烧着的铁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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