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未散时,顾氏绸庄后堂的八仙桌已坐满了人。顾承砚曾是这具身体的原主,有过纨绔名声,但如今的他,有着不一样的打算。此刻,他捏着那封匿名信,指节抵着桌沿,指腹还留着昨夜反复摩挲信笺的薄茧。
阿强蹲在门槛上,粗布裤管沾着星点蚕沙——他天没亮就去蚕房查了三遍门窗;李老板捏着茶盏,青瓷表面凝着层白霜,像他鬓角新添的白发。
"诸位,"顾承砚把信纸推到桌心,墨迹在晨光里泛着冷光,"这信说山本一郎的货船今早靠岸,绸缎底下藏的是无线电零件。"
阿强"噌"地站起来,木凳在青砖地上刮出刺耳的响:"狗日的!上回往咱们染缸里倒碱水,这回要送武器给鬼子?"他脖颈青筋直跳,拳头砸在桌上,震得茶盏晃出半滴茶汤,"我带人守码头去!搬货时挨个拆箱,看他能藏多深!"
李老板却眯起眼,食指蹭着下巴稀疏的胡茬:"小顾啊,山本在工部局安了钉子,咱们硬来怕是要着道。"他从怀里摸出个油皮纸包,抖开是张皱巴巴的提货单,"我昨儿个托人查了报关单,货主写的是'大和商社',可这名字...上个月才给咱们断过生丝供应。"
顾承砚盯着提货单上的红印,喉结动了动。他想起原主那点纨绔名声,也想起自己熬了三宿翻的《上海洋商名录》——大和商社表面做丝绸,实则是日本驻沪特务机关的白手套。
他指尖敲了敲信尾的野菊,声音放得很轻:"阿强说得对,防是要防;李叔说得更对,咱们得拉人一起防。"
阿强挠了挠后脑勺,蹲回门槛:"咋拉?那些个老板都怕山本,上回咱们搞'国货绸'展销会,就没几个敢来。"
"怕的是山本背后的枪子儿,"顾承砚从袖中抽出张纸,是苏若雪连夜抄的《申报》剪报,"可《新闻报》前天登了孤儿院翻修的照片,孩子们举着'顾记绸庄'的红绸——老百姓心里有杆秤。"他抬头扫过众人,目光落在阿强沾着蚕沙的裤管上,"咱们明着护绸庄,暗里护的是'顾家'俩字儿背后的人心。到时候拉着同业公会的人去码头,山本就是有通天的本事,也不敢当着几十号老板的面动刀。"
李老板突然笑了,胡茬跟着颤:"小顾啊,你这脑子比咱们多转了三道弯。我这就去联系锦荣祥的陈掌柜,他闺女在圣约翰读书,最恨日本人。"
阿强蹭地站起来,粗布衣服带起一阵风:"我去叫上厂里的壮小子,搬货时咱们抢着搭手——就说'顾少东家怕货湿了',看山本敢拦!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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