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安城西市,人声鼎沸得能掀翻屋顶皮。骆驼嘶鸣,胡商叫嚷,各色香料气味混在一起,活像把人焖在一口巨大的蒸锅里。
刚入夏,日头毒得能晒秃噜皮,石板路蒸腾起袅袅白汽,踩上去都觉得脚底板发烫。
就在这片热烘烘的喧嚣里,一股子突兀的阴冷和死气,硬生生从“金驼邸”最深处的库房钻出来,冻得围着门口的几个胡商脸煞白,汗毛直竖。
金驼邸的主人,粟特豪商栗特思,死了。
死得蹊跷。
尸体泡在一只丈余高的空金瓮里。那瓮本该盛西域名酒“绛红血”,此时却干得能饿死耗子。可栗特思的尸身肿如浸水三日的胖头鱼。皮肤青紫发亮,手指起皱发白。
更骇人的是,尸身被抬出,放在光天化日下,影子却没了,本该长长拖曳的人影,像被无形的篦子从头到脚篦了个干净。地上只留下一小滩墨汁般的腥臭水渍。
几个从龟兹跟来的老胡姬,伏在门口不敢靠近,瑟瑟发抖,嘴里用粟特语飞快地念着听不懂的祷词,眼神里全是见了活鬼的恐惧。
张九郎就是这时被京兆府两个脸比锅底还黑的小吏“请”来的。
说是“请”,胳膊上那力道,拽得生疼。他没吭声,瘦高的身形裹在洗得发白的青布袍子里,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走。
那双瞎了三年的眼眶深深凹陷,罩着一层阴翳,空洞地望着前方虚无,整个人像根没晒透的枯柴。
“瞎子张!”领头的吏员没好气,“杜少尹点你的名!这地方邪性,仔细瞧清楚了!”
张九郎没反驳。他慢慢蹲下,摸索着靠近那口一人高、金光刺眼的大瓮。
手指刚搭上冰凉的瓮壁,一股比冰还瘆人的寒气激得指尖一麻。他凑近深嗅,浓烈的葡萄酒香余味里,裹着一丝绝不该有的腥气,像烂泥底泡了八百年的死鱼味。
库房里挤满了人,嗡嗡的交头接耳吵得厉害。
张九郎充耳不闻,从怀里贴身处摸出一小团油布。里面裹着他三年前那场劫难留下的最后念想——一块拇指盖大小的灰色碎石片。
他捻碎一点石屑,敷在空洞的左眼窝上。石屑贴上皮肤,冰针般的寒意直扎脑仁,像是猛地杵进了千年冰窟。
在这冰寒刺激下,他眼前仿佛裂开一道幽深缝隙。
库房景象变了:尸体不再是浮肿模糊一团。他能“看”得更分明了。栗特思青紫发亮的脸皮下,七窍正渗出无数比发丝还细的黑色水线,像活过来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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