画舫的乌木桅杆如同一柄劈开水雾的青剑,将凝结了整夜的晨雾撞得碎成万千银珠。苏锦璃斜倚在轿厢雕花窗口,指尖无意识地捻着帷幔边缘的珊瑚珠串,那串用南海红珊瑚磨制的流苏被她搓得发烫,忽然间隔壁舱室传来"吱呀"一声脆响,竟是思砚拨弄算盘时用力过猛,一颗枣木珠子崩脱了串绳,骨碌碌滚过舱板缝隙,停在她绣着并蒂莲的鞋尖前。
"娘!你瞧岸上!"念璃突然掀开镶玉帷幔,珍珠发网扫过苏锦璃手背时留下微凉的触感。小姑娘探着身子指向河道两岸,发间新换的石榴红绒球在晨风中乱颤,将她肉嘟嘟的脸颊映得像熟透的果实。
河面果然被运盐船挤得水泄不通,数百艘乌篷船挨挨挤挤,帆布篷上凝着的露珠成串坠落,滴进青碧色的河道时,竟将水面染得泛起一片奇异的白茫。两岸码头上,赤膊的挑夫们肩扛竹筐鱼贯而行,筐底缝隙漏下的盐粒在青石板上积成细雪,阳光照射下折射出刺目的光。可那些堆积如山的盐袋却像被施了定身咒,没一筐敢往城门运,挑夫们蹲在拴船的石墩上抽烟,铜烟袋锅子敲得船板当当响,惊飞了停在盐袋上的灰雀。
"这是何缘故?"江砚扶她下船时,月白长衫下摆扫过船舷斑驳的青苔。思砚早已像只小狸猫般蹦到岸上,八岁的孩童踩进盐粒堆里,锦缎小马甲上别着的算盘随着动作轻晃,他掰着冻得发红的手指算了片刻,突然抬起头,小鼻尖上沾着几粒白盐:"娘亲,码头卸货量比昨日锐减七成三,仓储量却激增两倍有余......"孩子的眼睛在晨光中亮得惊人,"依算经上的《市易篇》来看,盐价定会暴涨!"
话音未落,旁边茶棚里突然爆出"啪"的拍桌声。苏锦璃循声望去,见个穿粗布儒衫的老秀才将茶碗砸在松木桌上,褐黄的茶水溅湿了他前襟的补丁,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地吼道:"三百文一斗盐?!去年这时辰,八十文便能买上白花花的一斗!"
"老先生您可别说了!"茶博士甩着抹布快步赶来,靛蓝围裙上结着层白花花的盐霜,"胡家盐栈带头囤了三成的扬州盐引,城里十七家盐商跟风抬价,如今百姓们煮粥都得拿指甲盖蘸着盐罐子晃呢!"他指向街心那座三进三出的宅院,门楣上"胡记盐栈"四个贴金大字被经年累月的盐气熏得发暗,檐角铜铃在风中摇晃,却听不出半分清脆,倒像是被盐粒塞住了响孔。
苏锦璃闻言微蹙眉头。这胡家......她下意识摸向袖中,外祖父给的羊脂玉牌正隔着锦缎贴着心口,玉牌背面"锦记胡伯"四字仿佛带着体温。正思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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