辞别张祭酒时,月已中天。
林彦秋踏入自己那处独院,两进三间青砖瓦舍,院中老槐树筛下碎银般的月光。这处租金不过六百两的幽静所在,正是张祭酒暗中安排。在京城,这样的宅院足以抵得上寻常士子十年束修。
本欲展卷品读《庄子》再就寝,林彦秋却想起白日里偶遇的祝知礼,这位同窗挚友自幼便如附骨之疽。
初入太学时偷阅禁书,是这厮撺掇;为红颜争执险些铸成大错,是这厮挑唆;连那年逃学看戏,也是受他撺掇。
想起当年荒唐事,林彦秋不禁失笑,那些被先生斥为“玩物丧志”的日子,竟成了浮生难得的快意时光。
月色朦胧,林彦秋从袖中取出一枚信鸽铜管,轻轻旋开盖子,将一封素帛书信投入其中。信中不过寥寥数语:“知礼,今夜有酒,速来桐城会馆叙旧。”他将铜管系于院中白鸽脚踝,那鸽子振翅高飞,消失在苍穹之中。
半个时辰后,林彦秋踏入桐城会馆的朱漆大门。这会馆乃是桐城商贾联营的落脚之处,青砖黛瓦间透着江南水乡的灵秀。刚入院门,便见祝知礼那圆滚滚的身影立在回廊下,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。他身着褐色短打,腰间系着褪色的麻布腰带,脸上挂着按捺不住的兴奋,活像只即将扑食的肥猫。
“你这肥佬,还是这般富态。”林彦秋缓步走近,青色长衫下摆扫过石板地面,发出细微的簌簌声。
祝知礼转过身,双目圆睁,故作凶相:“你这瘦猴,还是这般刻薄。”他虽这般说着,嘴角却忍不住上扬,“想我当年在桐城私塾,与你这‘闷骚才子’并称‘二才’,如今想来,倒是平生一大快事。”
林彦秋轻笑出声,往事如潮水般涌来。
那些在太学偷看《山海经》秘本的日子,那些为红颜争风吃醋险些被先生杖责的午后,还有那年逃学去看皮影戏,被当场捉住罚抄《四书》的狼狈……
这些记忆,如同春草破土,一经触动,便肆意生长,遮蔽了所有尘世喧嚣。
桐城书院乃桐城首屈一指的学府,能跻身其中者不过三类人:一为童子试名列前茅的俊彦;二为凭借父辈功名荫庇的官宦子弟;三则为捐资入学的富绅之后。然则后两者终属少数,否则书院的举人进士及第率难以为继,又怎会引得士绅商贾趋之若鹜?
祝知礼身为知府之子,自然是凭父荫入院;而林彦秋则是童子试县试第三名,凭真才实学叩开书院大门。林彦秋天资聪颖,课业精进,深得山长青睐。为感化祝知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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