突然顿住,定窑瓷枕上赫然印着半枚墨痕。这老太师分明是拿《周易》的“遯世无闷”当拶子,偏要逼这二十出头的后生演场《待漏院记》。他想起桐城林家祠堂那夜,老林太守临终前攥紧的玉带钩,突然明白:会稽王谢的门楣,原是拿《冰鉴》淬过的钢刀。
“雏鹰再俊,”张祭酒将袖中《参同契》竹简握得更紧,“也得三年出谷。”他突然想起林彦秋腰间三寸短剑,昨夜在灯下校勘《河图》时,那柄剑突然泛起《考工记》般的冷光。恰似当年老林太守削碎圣旨金牌时,溅在《连山易》上的墨痕。
暖阁外,持戟侍卫的脚步声在廊下织成细密的网。张祭酒望着少年鬓边新添的银针,突然想起太液池新涨的春水里,总漂浮着被《急就章》浸透的槐花。
那是太师案头未烧尽的奏折,墨痕正漫过“急选”二字,恰似当年会昌灭佛时,老林太守用《洛书》拓本裹着的舍利子。
张祭酒在心里啐了口:“这老倔头,都大周朝了还念叨庶出嫡出那套!我还当彦秋会当场掀了这局呢。”他清了清嗓子,竹节戒尺在车轼上轻叩两下。
这是老规矩里“请尊便”的暗号。
日晷的铜针恰好投在午正时分,太师搁下朱批奏折,摘下玳瑁叆叇(古代眼镜),终于重新抬起头。威严的花白眉锋下,嘴角那道喜意怎么也压不住。张祭酒突然发现,这爷俩笑起来时,连嘴角的梨涡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。他忍不住腹诽:“不是一家养的,偏要挤进一家谱!”
“彦秋,”太师的声音突然惊飞檐角的铁马,“仲达刚跟我商议,打算把你过继到他房里续香火。你可有异议?”
话音未落,窗外的铜壶滴漏突然加快了节奏。张祭酒望着少年鬓边垂落的银针,想起今早董仲达在玉堂批红时,紫檀镇纸下赫然压着的家谱。那上面“林”字旁的朱砂标记,恰似当年会昌灭佛时溅在《连山易》上的血痕。
林彦秋望着太师案头未燃尽的龙涎香,突然想起母亲灯下说过的话:“《小过》卦讲究‘飞鸟遗音’,外祖父的执念,原是想补全族谱上被墨汁涂掉的那一行。”
“但凭太师安排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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