钱万三坐在回府的马车里,只觉得车厢外的每一缕江南微风,都像刀子一样刮着他的脸。他刚刚从钦差行辕出来,怀中揣着一份曹化淳亲手交予他的名单,那薄薄的几页纸,此刻却比他马车里所有的金银加起来还要沉重。
他活下来了。代价是,他要变成一条奉钦差之命,去撕咬昔日盟友的饿狼。或者说,是一只伥鬼,为那头已经亮出獠牙的猛虎,引来更多的猎物。
名单上的第一个家族,他已经去过了。那是一个与他一样以商贾起家的家族,家主在听完他的“忠告”,并亲眼看到他马车上那几箱被“退还”以示皇恩的银子后,几乎没有犹豫,便哭着表示愿意倾尽家财,只求保全性命。
但钱万三知道,那不过是开胃菜。真正的考验,是名单上的第二个名字——横泾姚家。
与他们这些靠着算盘和人脉发家的商人不同,横泾姚家是苏州府地界上,一块真正的、也是最硬的“铁板”。这个家族盘踞横泾镇二百余年,以武立族,族中子弟虽无高官,却代代都有在军中或地方团练中任职的悍勇之辈。
他们是这片土地上真正的“土皇帝”,数百年来,只有他们欺负别人的份,何曾有人敢在他们头上动土?
当钱万三的马车停在姚家那如同小型堡垒般的府邸门前时,他甚至能感受到门口那两尊石狮子,都带着一股子蔑视与煞气。
通报之后,他在偏厅里等了足足半个时辰,才被领进正堂。家主姚承宗,一个年近七旬的精瘦老人,坐在主位上,面色阴沉。而他的独子,掌管着族中所有武力的少主姚振庭,则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,站在一旁,眼神不善地盯着他。
钱万三将姿态放得极低,将之前对张家说过的那套“识时务者为俊杰”的说辞,又小心翼翼地重复了一遍。
年迈的姚承宗听得心惊肉跳,他那浑浊的眼中,明显流露出一丝恐惧和意动。他知道,时代变了。连王、顾两家的祖坟都敢刨的钦差,绝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。
然而,他还没来得及开口,一旁的姚振庭却猛地一拍桌子,勃然大怒!
“住口!”姚振庭指着钱万三的鼻子,破口大骂,“钱万三!你这背主求荣的无耻商贾,有何面目来我姚家门前饶舌!我横泾姚家立足江南二百年,祖上曾随太祖皇帝征战,流过血,立过功!岂能像你这等软骨头一般,向一个阉党摇尾乞怜!”
“振庭,不得无礼!”姚承宗急忙呵斥道。
“父亲!您还看不明白吗?!”姚振庭满脸涨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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