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一)雪掩庵门
弘治三十二年冬,江南的雪下得绵密,像要把整个世界都裹进白布里。静慈庵的灰瓦被雪盖得只剩窄窄一道边,檐角的冰棱悬着,尖端凝着点黑,是被香火熏过的痕迹。庵门虚掩着,里面飘出股甜香,混着雪气往鼻尖钻,像掺了蜜的杏仁茶,却甜得发腻。
谢明砚扮作求医的货郎,肩上搭着个空褡裢,站在庵前的老松树下。松针上的雪簌簌往下掉,落在他的粗布棉袄上,瞬间化成水。他望着庵门内的影壁,上面刻着“慈悲为怀”四个大字,笔画被雪填得发白,却在转角处露出个极小的“莲”字,刻得极浅,像怕被人发现——和普渡寺观音像底座的刻字,是同一种刀法。
“先生,你看那送水的小尼。”莲禾拽着他的袖口,往东侧角门努嘴。一个穿灰布尼衣的姑娘正提着水桶往后厨走,水桶晃出的水在雪地上洇出黑痕,里面竟漂着根银簪,簪头刻着朵小莲花,是邻村李木匠娘子的陪嫁。莲禾的声音压得像落在雪上的鸟雀,“她领口露出点红,像是胭脂,哪有真尼僧涂这个的?还有她眉骨,刚才弯腰舀水时,我瞅见颗痣,跟双林寺的了尘尼一模一样。”
林羽靠在庵墙根,手里转着块碎银,是今早从庵后雪堆里捡的,上面刻着个“王”字——是王家村王二家的婆娘的,她上月来求“观音水”,至今没回家。“这庵里的尼僧,眼神都带钩子。”他往里面瞥了眼,几个穿灰布僧衣的女子正围着个农妇,手里捧着白瓷碗,碗里的“观音水”浑浊发黏,“刚才听那农妇说,喝了这水就能怀娃,要是没动静,就被‘请’去后院‘闭关’,说是‘菩萨要亲自加持’。”
庵堂里传来木鱼声,“笃、笃”敲得匀净,却盖不住后院隐约的啜泣,像被雪闷住的哭声。谢明砚顺着墙根挪到窗下,窗纸被雪打湿了一角,透出里面的光景:供桌上摆着尊白玉观音,手里托着个瓷瓶,瓶口插着支红梅,梅瓣上的雪正往下滴,在瓶底积成一小汪水,映得瓶身的“莲”字若隐若现。
(二)地窖囚影
三更的雪停了,天地间静得能听见雪粒落在枝头的轻响。谢明砚三人踩着没膝的雪往后院摸,林羽用铁链撬开角门的锁,“咔嗒”一声脆响,惊得墙头上的寒雀扑棱棱飞起。
后院的假山上盖着层厚雪,像头伏着的白兽。莲禾指着假山石缝里的一抹红,是块撕烂的绸帕,上面绣着半朵牡丹,是王二家婆娘最爱的花样。“他们说‘闭关’的地方在‘莲房’,我刚才听小尼说‘莲房暖,不怕冻着’。”她扒开假山后的雪,露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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